第44章 终章 一
“喂，你该走了。”
魔界内，覃厉面色不善地冲着倾莲道。
静静地瞥了他一眼，倾莲继续托着腮沉思：“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覃厉眼角一抽，刚想发火就被白沫给拦住了：“啊啊啊啊，你别激动，她也才来两天嘛，你就当让她散散心好了。再说了，”她压低了声音，“她前两天来的时候，那样子多可怜啊。”
两天前，她就似一个游魂一般，来到了魔界，满目疲惫，说得也是这句话：“我没有地方能去了。”
此刻他恨死了自己的难得心软。
没有地方可以去？
那个成天蹲在他魔界入口的神君是怎么回事？往来的小魔都快被吓废了，以为再一次的神魔大战即将来临。可他要怎么解释，那个无所事事的神君只是来魔界接人回去的？
揉了揉白沫的脑袋，他决定这次无论这两个人说什么都要把倾莲赶走：“你还剩四天寿命就要耗在我的魔宫吗？先说好，想寻死可以，别死在我和白沫的面前。”
一席话令倾莲一瞬间有些恍然。
还剩四天。
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却又不占据他人的身体，她不愿夺舍，不愿再有一个人遭遇同她一般的事情。
君袭承认了齐墨书的存在又怎么样，在魔界入口等候的人是君袭亦或是齐墨书又如何，重要的是他的选择。
是君袭也好，是齐墨书也罢，曾经他选择了苏箐，现如今他选择的仍是苏箐。
她不是没有问过：“如果我说我想活下去，想以我自己的身份活下去，你会怎么做？”
他怎么说的来着？
在天庭上，她与苏箐都看向他，他却没有一丝的犹豫：“苏箐没有了身躯就会死。”
谁又不是呢。
赤莲所化的身体只有这一副，而需要维持性命的却有两个人。
话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
不想再理会君袭为何能抓得住她，她挣脱了他的桎梏：“我所认识的君袭神君，是一个做了选择就绝对不会往回看的人，而我所认识的齐墨书，更是要么不轻易做决定，要么做了决定便永不后悔。希望你，不要破坏他们两人在我心中残存的美好。”
她与苏箐之间，从来没有共存的选项。
就像此刻站在君袭身边红了眼眶却依然浅笑的人是苏箐，那么她就该清楚，这里绝不是她能待的地方，是生是死她不愿听天由命，倒也清楚不能交给别人。
“我会想办法活下去的，就不劳神君费心了。”想了想，在经过他身侧之时她又补了一句，“天地之大，后会无期。”
之前在凡间看话本的时候总觉得这句话非常带感，此刻从她口中自己说出来倒是不一样的感受。
说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的感受，心里酸酸麻麻的，不同于刚刚听到他说喜欢自己的酥麻，那是带着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涩，就好像下一秒就要忍不住泣不成声。
“你怎么了？他话说的重了些，你不要介意啊。”白沫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将倾莲从记忆中拉了回来。
倾莲趁此收拢心神，看向面上毫无愧疚之色的覃厉，道：“我走可以。”
覃厉眼皮也未抬，指向了大殿门口，示意赶紧走。
忍住动手的冲动，她继续说道：“我有一个要求，帮我找到长黎。”
广绣一挥，长黎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水晶球当中。
他现在与慕临西一起治理人间，在阴阳虚实之后，凡间元气大伤，百年的苦苦经营毁于一旦，想要恢复到曾经的安居乐业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神色复杂地看着在水晶球里面的长黎，她说：“我要去见他，但是不能被君袭发现。”
挑了挑眉，覃厉毫不客气地告诉她：“你这是第二个要求。”
……
倾莲微笑着扭过脸，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扑上去自取灭亡。
他同情心被狗吃了！
腹诽归腹诽，覃厉到底还是耐不住白沫替她的求情，在没有经过魔界入口的情况下，将她送到了皇宫内——她最后离开人间重归天界的地方。
再次回到这里，她不是不感慨的。
那时候她仗着自己有仙骨，与齐墨书、慕临西去民间四处捉妖办案，后来又加入了长黎。如今再回到这里，只剩下了四天寿命。
四天，在她漫长的几千年里，实在是短得可怜。
“你终于来了。”
在她的感慨里，长黎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她蓦地回头，果然是长黎，他旁边还有慕临西。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她当初去了天庭那么长时间的功夫，人间便到了初春桃夭灼灼的时候。
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他们三个相互望着彼此，都没有动弹。
“你……”最后还是慕临西出了声，“你的身体。”
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倾莲苦笑了一声：“我现在只有魂识。”
轻轻叹了一口气，慕临西指了指身旁到现在还未发一语的长黎，对她道：“你再不来的话他恐怕要急疯了，他甚至闯上了天去找你，后来被打了下来，幸好性命无忧。”
他只字不提自己。
其实他也很着急，画卷之上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承受阴阳虚实之火破解一体两魂的人必定会有一人死去，可她是传说中才会有的圣物赤莲，有两条命不说，后来更是回到了天界，神他原以为仙那么多，定有办法，现在看来他的自我安慰是错误的。
“对了，齐墨书没有跟你一起吗？”慕临西往倾莲的身后望了望，随口问了一句，其实他心里也明白，齐墨书再也不是当初的齐墨书了。
那一晚，他们都听得分明，覃厉喊他喊得是君袭。
勉力笑了一笑，倾莲答道：“不提他也罢，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找长黎。”
点了点头，慕临西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们聊，我先去处理事务，现在正是凡间最忙的时候，有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开始，你们聊完再找我吧。”
转身离去，慕临西对自己的感情没有说出半个字。
他能看得出来，倾莲现在的状况很不好，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增她的烦恼，既是如此，也不急于这一时。
待慕临西走后，倾莲走到了长黎面前：“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吧？”
“不知道。”他分明红了眼眶，却只蹦出这生硬的三个字。
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她道：“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她一向没心没肺地长大，还是第一次有这种保护欲，她是真心将长黎当做弟弟，“解除契约吧。”
“为什么？”他一向慌了神，无措地望着她，“你为什么突然要解除契约？是我做得不够好吗？只有在你身上有我的图纹我才能更好地保护你……”
长黎语无伦次地说着，倾莲打断了他：“如果不解除的话，你会死吧。”
他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沉默了好半天，他才再次开口道：“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不说，你是不是就要一直瞒着我，然后利用契约代替我去死，再让我内疚一辈子？！”她越说越激动。
在那不长却深刻的相处时间中，她早就了解了长黎是一个死心眼的孩子，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要十倍百倍地回报过去，甚至是付出性命，当初对阿秀是这样，现今对她也是如此。所以他才会在失去了娘亲之后，与她立下契约，就是为了能够在她性命攸关的时候立刻赶到，就是为了能够在她身边保护她。
当初她所受的阴阳虚实之火有他的精血凝在里面，虽然这并非他自愿，但他也一定内疚自责到不行，这样的一个人会不顾自己妖的身份，不顾自己的死活冲上天界，又怎么会在被天界拦住之后就放弃，不再找她了呢？
除非……
除非他有了解救她的法子，但这个法子不会是她乐意看见的。
那就是利用契约之力，在她性命垂危的时候，用他的死来换取她的性命。
“这就事你就别管了。”他固执地开口，却撇开了视线，不敢与倾莲对视，“反正我绝不会坐视不理，我不想再尝一次无能为力的滋味。”
“你那只是白白牺牲！即使你当时用契约之力转换了你我生死的命运，那之后呢？我依然还是魂识，依然只能存活七天，而你还能活千千万万年，就为了那七天根本就不值得！”
倾莲也不自觉红了眼眶。
推心置腹的人对她见死不救，甚至冷眼旁观着她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才相识结交不久的一只魅妖，却能为了自己舍弃性命。
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
神与妖的区别又在哪里？
他俩相互对峙着，却谁也不肯先妥协，因为他们知道先妥协的那一方就会永远的失去对方。
“的确不值得。”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倾莲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瑶妃娘娘？”
“是我。”一位紫衫美妇从花瓣中盈盈现身，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满是歉意，“抱歉，我来晚了，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经历了那么多波折，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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