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旧病复发
君帝寿诞，从拂晓时分开始到黄昏结束。
卫烟罗回到左贤王府，已是灯火阑珊，月上柳梢了。进宫整日连身体强壮的人都觉得疲倦。何况他身体原本孱弱，更觉心力交瘁。再加上跪拜朝贺之礼，双腿此时已是麻木不仁了。
卫烟罗向后倚着椅背，轻垂眼睫，闻着王府里熟悉的气息，只觉自然惬意，睡意缱绻。
“二哥，快到雪梅阁了，先别睡，小心着凉。”君瑞看着身前的人垂眼小寐，柔声提醒，顺手扰了扰他膝上的轻裘，等待半响，未见卫烟罗应答自己，再一细看，此时的卫烟罗已是呼吸均匀，吐气如兰，安然入睡了。
纤长卷翘的美睫迎风颤动，君瑞忍不住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拔动。
也许是感觉到了君瑞的淘气，卫烟罗微微侧头。
君瑞的手愣在空中，看着近在尺此的容颜，如兰的呼吸轻轻的袭面而来。君瑞满心涟漪，全身僵硬的怔在原地。
“三公子，此处风大，站太久了，对公子身体不好。”钱伯轻咳出声，低声提醒道。
君瑞依依不舍的起身，缓步绕至卫烟罗身前，俯身小心翼翼的抱起，驻足吩咐钱伯，“我先送二哥回雪梅阁，钱伯你慢慢推着四轮椅随后过来。”
钱伯躬身领命，“是！”
君瑞点点头，大步流星地朝雪梅阁方向走去。
素心已在院内等候，不时向院外张望，看见有人影朝院内走来，忙移步上前，看清来人后，正欲行礼。
“不用多礼了，长榻铺好了吗？”君瑞径直走进屋内，顿时觉得暖香拂面。
“早铺好了，知道今日进宫，肯定会疲惫不堪。”素心快步跟在身后。
“嗯！”君瑞待素心掀起轻裘，缓缓屈膝将卫烟罗平放在长榻上。蹲下身来轻柔地帮他揉着双腿。
榻上的人紧蹙双眉，轻咬下唇。
君瑞霍然起身，怔了半响，心怀不安道：“素心，拿小刀来。”
君瑞俯身拂开他的长袍，露出双腿，拈起膝盖处的锦缎，接过素心手递过来的小刀，缓缓划开。
暴露在外的膝盖红肿不堪，上面布满细长的伤痕，突出来的膝盖骨上有一块铜钱般大小的淤血，颜色如墨。
君瑞忍着心痛将卫烟罗的小腿略侧，膝盖后面的腘窝已被挖空，只剩下伤痕牵连着骨头，更加触目惊心。
君瑞别过头，双眸噙满泪水，白净修长的手轻轻拂着那渗人的伤痕。“素心，神医还是没办法，将二哥膝盖骨内的箭头取出来吗？”
素心摇摇头，劝道：“公子膝盖骨上的淤血必须尽快清除，三公子如若不忍，就让素心来吧。”
君瑞轻轻摇摇头，梗咽道：“不用，我不能代替他痛苦，但至少我还能为他心痛，哪怕这份痛及不上他的万分之一。”
君瑞犹豫良久，最后还是缓缓举起手中的小刀，划向卫烟罗膝盖骨上的淤血，顿时黑色的血液倾尽涌出，待到黑血流尽。君瑞接过素心递来的止血药，轻柔的帮他包扎好伤口，叹气道：“又多了条伤疤。”
榻上的人依旧安睡，君瑞帮他盖好轻裘，神色沉重地凝视着卫烟罗，伸出修长的手温柔的拂开紧蹙的弯眉。苦笑道：“是呀！这点痛怎么比得了当年呢。”
君瑞屈身坐在榻边，紧紧握着那纤细的手，沉吟良久，缓缓笑道：“二哥，还记得当初你刚来王府，脸色惨白，身体羸弱，，又不能行走，，当时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后来，大哥请来了神医，为你挖骨疗伤，你倔强的紧咬牙关，牙齿都渗出血了，昏死了好几次，但始终都没有痛哭出声，反倒是我在旁边撕声痛哭，我常想到底经历了什么，能让一个人隐忍到如此地步。”
君瑞略一停顿，又道：“有一次，我被人欺负，打的头破血流，你看到后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着急的不停掉眼泪，还不停的抱怨自已没有保护好我。当时我就想一个连割肉挖骨都能挺过来的二哥，竟然为我流眼泪，你肯定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感动。如今，瑞儿也好想将二哥搂在怀里，告诉你，不要害怕，瑞儿一定会陪着你的。”
君瑞看着脸色惨白卫烟罗，目光一冽，冷冷道：“他们该死的，一个都跑不掉，当年他们怎么对我们的，我将十倍奉还给他们。”
素心看到此时的君瑞，觉得很陌生恐惧，稳了稳心神，上前道:“三公子先陪陪公子，素心熬好药就回来。”见君瑞轻轻地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行至院门口，与急匆匆走进院内的钱伯撞个正着，钱伯毕竟上了年纪，被素心一撞往后退了好几步。
素心连忙上前扶住，抿嘴笑道：“钱伯怎么来了，公子睡着呢，三公子在陪着呢。”
钱伯有些不知所措的来回踱步，不停咕哝道：“怎么办，怎么办？”
“发生什么事了？”素心询问道。
钱伯低声道：“宫里来旨意了，五皇子亲自进府宣旨，交待一定要公子接旨，所以我这个老头子才急急忙忙的往这来嘛。可听你说公子睡下了，这让我有点犯愁。”
素心看着钱伯为难道：“公子身体不适，不能起身接旨，不如我进去跟三公子商量看看。”
钱伯略一思忖，“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君瑞见素心去而复返，询问道：“怎么了？”
素心移少上前，俯身低声道：“钱伯在院外，说是宫里来旨意了，五皇子亲自来王府了，在正厅等候，而且说一定要公子去接旨。公子身体不适，属下对钱伯说公子睡下了。”
君瑞不解道：“刚从宫里回府，怎么这个时候又来旨意了，你照顾好二哥，熬药的事我让钱伯去。我先去正厅看看。”
君瑞正欲起身，见榻上的已渐渐转醒，温言道：“二哥再睡会，瑞儿先回去了，明早再来看二哥。”
卫烟罗双手撑着缓缓起身，笑道：“瑞儿学会撒谎了，方才素心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君瑞扁着嘴，温柔地将卫烟罗重新按回榻上，侧过身子，捏着下巴低头沉吟，不满道：“这个时候来来宣旨，还是五皇子亲自来，肯定没什么好事，二哥，你先歇着，瑞儿先去看看。”
君瑞看着卫烟罗，双眉轻挑，佯装生气道：“还是二哥不相信瑞儿，二哥可别忘了，你不在府上的时候可都是瑞儿接旨的。”
卫烟罗淡笑道：“二哥没那个意思。”
“那就让瑞儿去。接旨而已，无非是跪下，听旨，谢恩。”君瑞一面说，一面数着指头，将接旨的步骤逐一讲出，示意卫烟罗放心，
卫烟罗无奈地点点头，“好，你去吧。”
君瑞闻言急忙退出房内，生怕卫烟罗转眼反悔。
卫烟罗笑道：“这孩子。”随即掀开轻裘，“素心帮我换套衣服，我们去正厅。”
素心上前见卫烟罗并不惊讶膝盖上的包扎，讪讪道：“公子，你方才没有睡着吗？”
卫烟罗淡淡应着：“嗯！”
“那公子为什么要装睡？”素心不解问道。
卫烟罗沉默良久才道：“怕看到瑞儿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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