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府

　　寒冬腊月，虽已时至黄昏，但帝都建康依旧人潮涌动，门庭若市，灯如白昼。这繁华富贵，庄严肃穆的天子都城，确实与别处不同，真是一幅太平景象。

　　一辆简洁的青幔双辕马车，在摩肩接踵的城内缓缓前行。马车内，车帘微开，一张青秀的容颜透过车窗向外张望。

　　“素心，到哪了？”

　　素心连忙放下车帘，转身柔声低语道：“公子，快到王府了。”

　　被唤作公子的年轻人是左贤王府的二公子---卫烟罗，因其大哥已受封郡王，府里的人便直接称他为公子。卫烟罗只淡淡地应了声，并未睁开那闭目养神的双眸。素心倾身拢了拢覆在卫烟罗腿上的轻裘。

　　随着车夫一声断喝，马车缓缓停顿，早已等候在王府门口的下人们，急步上前，躬身跪下，齐声道：“恭迎公子回府。”

　　“都起来吧！”车内传出的声音，云淡风轻，却又清脆悦耳。

　　身着灰色绢布，约有五十岁的王府总管钱伯，连忙起身，移步上前，轻轻掀起车帘，只见身着青色素衣，容貌清秀的侍卫素心，轻盈跳下马车。转身吩咐小厮搬下绑在马车后面的四轮椅。随后素心双手伸入车内，轻柔地扶下卫烟罗，先让他双脚缓缓着地，将他大半身子倚着自己。

　　只见卫烟罗神情极是憔悴倦怠，虽站立不动，踏步不前，可那极其俊美的容颜已蒙上一层薄汗，身上的月白衣衫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卫烟罗摆了摆手，正欲下前帮忙搀扶的钱伯，躬身退了一步。

　　素心招招手，小厮急忙推着搬下来的四轮椅，放在素心身前。

　　素心缓慢轻柔地扶着卫烟罗坐下，转身从马车上取出轻裘，温柔地覆在卫烟罗腿上，俯身将轻裘的四角捏了捏。

　　卫烟罗轻倚椅背，如释重负地微微喘息。抬起头，仰望着高墙院瓦，层楼巍峨的左贤王府，这座王府是先帝为立下赫赫战功的左贤王敕造，当年左贤王君浩然最深得先帝宠爱，常常对周围的人道：“这孩子最像我。”当左贤王府敕造完工后，先帝亲自为左贤王府御笔亲提匾额。在世人看来这是何等的尊荣，只可惜如今景色依旧，却物是人非，有几人还记得当年征战四方，战无不胜的左贤王了。

　　卫烟罗慢慢地闭上如漆的双眸，将眼底的黯然神伤隐去，良久，卫烟罗才缓缓睁开双眼，素心对自己的满脸担忧印入眼帘，卫烟罗对素心摇摇头，含笑道：“我没事，进去吧！”

　　素心挥挥心，命小厮退下，从他手中接过四轮椅，不疾不徐的推着卫烟罗走入王府。钱伯在走进王府后，摆摆手，示意下人们都退下，只身一人跟随在卫烟罗身后。

　　也许是因为天寒地冻，富丽庄严的王府显得格外凄凉冷清，只有几株松柏点缀冬意。

　　卫烟罗缓慢前行，看着王府里的亭台楼阁，寒木春华，虽然离开几个月了，但一切都那么熟悉亲切。沿着石道甬路，进入王府富丽堂皇的正殿。

　　钱伯在殿门口招招手，片刻功夫，一个俏丽秀髻的丫环手捧着茶钟，奉下一杯热茶，屈膝一礼，便退了出去。

　　卫烟罗端起茶杯，轻轻吮了一口，随手将茶杯放回几案上，心无旁鹜地看着，不停揉搓茶杯边缘的纤手，陷入沉思，良久未语。

　　总管钱伯垂手立于下侧，殿内寂静无声。

　　“钱伯，君瑞在王府吗？”卫烟罗略一侧身，突然问道。

　　钱伯微微怔忡，躬身回道：“三公子交待老奴，今日是好友生辰，晚些回府会亲自向公子陪罪。”

　　“嗯！”卫烟罗悠悠地应着。

　　“三弟近日没惹什么事吧？”

　　钱伯略一思忖，回道：“最近三公子很听话，没有出去惹事，只是近日接了一个朋友回府住。老奴见那先生书生模样，应该学问不浅，三公子有他做伴，也能长些见识，所以就没有阻拦。”

　　卫烟罗笑道：“钱伯，你就不要为着他说话了，只要没惹事就行。”

　　钱伯笑了笑，继续说道：“公子，雪梅阁已经收拾妥当，辅陈也换了新的，公子舟车劳顿，先歇歇，晚膳老奴亲自送过去。”

　　“有劳钱伯了，你先去忙吧!”卫烟罗抬了抬手，钱伯躬身行了礼，慢慢退也出去，

　　雪梅阁坐落在王府最偏僻的地方，当初敕造王府的时候，本没打算建造这个雪梅阁，只因当时这里有几株寒梅，左贤王妃见了特别喜欢，左贤王便命人做为偏殿，留着这几株寒梅，当年左贤王妃还在世的时候，经常会过来雪梅阁坐坐。但必竞离正殿较远，后来王妃不幸去世了。这里就更加鲜有人来了，一直空着，只是偶尔会遣个仆人来打扫，所以也没荒废。

　　卫烟罗回到王府的时候，也是寒冬，正值下鹅毛大雪，梅花盛开，看到这“白雪纷纷，落梅齐飞”的景象，当即就决定要住在此地。

　　“公子，三公子也真是的，明知道今日公子回府还跑出府，平时公子都白疼他了。”素心缓慢谨慎地推着卫烟罗，往雪梅阁方向走去。略带不满地语调，惹得卫烟罗嫣然一笑，浅笑道：“我倒是希望瑞儿能多出去认识点朋友，总是跟着我，你不怕变得和我一样可怕吗？”

　　素心轻咬下唇，板着脸，肃然道：“素心从来不觉得公子可怕，从小素心便跟着公子，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素心更清楚。以后不准这么说了。”

　　卫烟罗怔了半响，心中略有动容，释怀笑道：“公子知道了，哎！素心总是管着我，看样子，公子要给你说门亲事，让素心也尝尝被人管的滋味。”

　　素心闻言，跺了跺脚，微怒道：“公子！”

　　两人谈话之际，便到了雪梅阁，这里别具一格，与王府的其它地方不同，院子不大，院内只有几株寒梅，但也坐落有序。卫烟罗看着这里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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