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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金兰之语


  春困难挡,午睡起来,已到申时。

  描红伺候着起床,笑笑问:“那两个呢?”

  “染碧晌午便去集上逛去了,那丫头不到散集绝不肯回来,出了名的‘集混子’!织金被太太叫去了,也不知何事。”描红给姑娘收拾好了,便去泡了茶来。

  笑笑便在窗前坐了,望着那探进窗子的杏花枝,喝一口茶:“母亲这就许我喝龙井了?”

  “太太还是吩咐少喝为宜。”描红将窗子全开了,映进一室的绿意,“这天一日暖似一日,前几日还烧火炕呢。”

  “二八月,总是这样。”笑笑看了看白瓷茶碗里嫩嫩的春芽,慢慢地品着。

  “今日风和日丽的,姑娘不去院子走走么?”

  “懒得出去了,反正过几日要出去踏春的。”

  描红一笑:“这回可称了染碧的意了,到时候便带着那可怜见的去吧。”

  “人人都去,咱们也热闹一日。”

  描红笑着端来早已准备好的针线簸箩:“这是姑娘晌午要的素白大手巾,绉纱的杭绸的各两条,还有两本时新花样子,姑娘打算绣什么呢?”

  答应过母亲要习女红的,如今便开始吧,不然也是无所事事。

  或许是多年画工笔画的缘故,笑笑做事很能静得下心。前一世在大学期间便加入了一个蕾丝编织兴趣组,几年来从未中断过,直至来到这儿。小组除了蕾丝编织,也会穿插学一些刺绣、拼布等手工艺,因此笑笑对刺绣并不陌生,虽说绣艺一般,但好歹也能应付应付。

  “上回染碧说过的松鼠葡萄,那花样子找不到了,不如我自己尝试着画画吧。”说着便拿炭笔在一条绉纱手巾一角画起来。

  描红在一旁看着:“姑娘画得真好,不过几笔,这松鼠的样子就出来了。”

  尽量画得简单,不然一会儿绣起来就麻烦了,走笔完成,绷上花绷子,开绣。

  一时看那描红守在一旁也无趣,便道:“你若无聊便出去走走,不然,也陪着我一起绣花。”

  描红点头:“姑娘也给奴婢画个样子可好?姑娘的几个香囊颜色都旧了,奴婢今日便绣个香囊吧。”

  笑笑便拣出一块白绫子布,画了两个小孩巴掌大的燕子风筝:“今日春分,不如就绣这个吧。绣两个,沿着边缘剪开,到时候合对在一起便是了。”

  里面再填上排草和桃花瓣,这样一来,形意兼有。唐笑笑有一种圆满的感觉,这些东西都是前一世在自己脑海里设计的,如今竟有空闲和条件一一实现,妙哉。

  描红拿着看了许久:“这个倒新鲜有趣,把香囊做成风筝的样子,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呢。”

  笑笑道:“若是好看,我们每人都做一个,到时我来画,蝴蝶风筝,金鱼风筝,蜈蚣风筝……”说得两人都笑起来。

  整个后晌,主仆两个都在埋首绣花,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咱们家里的丫头们嫁人,公中可给出嫁妆么?”

  描红冷不防姑娘突然问起这个,仔细想了想方道:“老爷太太仁慈,这个倒是给出的,记得一等丫头是50两,二等丫头是30两。”

  笑笑曾经算过,这里的一两银子差不多相当于那个世界的300元钱,也就是说,一等丫头出嫁,唐家负责15000元的嫁妆银子,并不算多,即使这样还说父母仁慈,可知别家给的更少了。不过,这些丫头的工钱本就不多,每个月的月钱是二两银,也才区区600元,她们更多的收益来自主子的奖赏,哪天主子高兴了,一出手给个十两八两也是常有的事儿。

  果然,描红又道:“公中的钱只是个样子,主子们往往会额外再给的。”

  “有什么旧例没有?”

  “这些年嫁的丫头,太太一般是出100两,也有出150两的。听说,最风光的是当年的慈姑嫁人,太太出了足足500两,还给了好些的衣裳首饰。”

  笑笑在心里算了算账,前几日让丫头们整理出了自己的藏品,另外,把手里有的银钱也总了总,光银票大约有一万两千余两,除去每个月三两银子的月钱,剩下的大多数是祖父母,外公,舅父舅母过年过节赏的钱,另外也有父母给的,因无处花用,便积攒了下来。

  “姑娘,可是在为织金做打算么?”描红很快明白了姑娘的用意。

  “我们到底主仆一场,我想让她风风光光出嫁。”

  “依奴婢之见,姑娘给的嫁妆银子总不好高过慈姑去,太太和慈姑即使不计较,却也难免有那嚼舌根的小人。织金这一去,并非彻底远走,人还依然是咱们唐家的仆妇,姑娘若为织金着想,这嫁妆银子还是收敛些的好。”描红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笑笑停下手中针线:“说说你的意思。”

  描红道:“奴婢斗胆进言,论起来咱们这样的商贾人家,嫁个庶女也无非是500两银子,据说太太当年给慈姑500银,事后也被曾被人诟病,幸而咱们家是自己关门过日子,若是在京都老唐府,说不准就要被人拿出来掀风作浪。姑娘若真疼惜织金,不如……”

  笑笑正听得入神,看那描红此刻似有迟疑,便道:“你说得有理,今日只你我说话,与旁人无干。”

  描红放下手中的花绷子,恭敬站起来道:“姑娘若真疼惜织金,一来,要想办法给织金在那京都的庄子上谋得一个位子,让人们知道织金不仅仅是‘满昌家的’,不仅仅是日常生活上的管事娘子……”描红看看姑娘,见其鼓励自己说下去,方道:“并非奴婢与织金私交好才如此说,姑娘也知那织金的能力,绸缎庄子上的规矩简明,生活起居也很是简单,这些事务织金的娘完全可以胜任,再有她妹妹帮忙,处理起来应当是游刃有余。而织金,虽说起来是满昌家事上的内助,公事上的协理,但没名没分的,很多事情管多了是僭越,管少了又是姑息懒散,因此更要有些实权才可,哪怕只是小小的权力,不求与满昌平起平坐,但起码可令满昌……”

  笑笑点头,这样会令夫君有起码的尊重。

  描红接着道:“如遇织金掌管的事务,满昌须同其商量解决,这样便不至势单。姑娘莫觉得奴婢过于锱铢必较,只是……奴婢的生母便是遭生父薄情遗弃的,沦落市井,无户无产,只得卖身为奴。因此,奴婢,从不敢信他们。”

  良久,笑笑道:“我的丫头们竟有金兰义,难得。”

  描红又道:“因此,姑娘若疼织金,这二来,便该给织金些真正的体己,这些不必过明路,甚至不必让那织金的娘家知道,这体己若用不上自然好,真若用上了,也算是救命的稻草了。”

  笑笑点头,心里便有了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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