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水边的阿狄丽娜 29

　　忙活了一天，今晚的这顿饭大家都吃得比昨天晚上气氛好多了，也有大半的意思是照顾费蓉的情绪，今天看乘小呆是带着丁有蓝出门行动，就知道她心里是怎么个想法了，可是知道是知道，心结这东西又是那么好解的么？


　　吃完饭之后，众人也没闲着，乘小呆怕夜长梦多，急急忙忙死把从龙梦石旁边找到的东西给众人一看，然后向林映空要了那把钥匙，决定今晚就潜进那家银行里把东西拿出来，封容担心有埋伏，就没让他插手，自己带着鄂静白和丁有蓝走了一趟。


　　那银行离得也不算远，一来一回也就不到一个钟头，在安全屋里的人各自洗了个澡，就看到他们拎着个小密码箱平平安安地回来了，看着也就一个篮球的大小，不沉，但是加了十道八道高级禁制的，七个人围在一起好生研究了半晌，封容沉吟道：“这禁制，的确像是唐鑫豪前辈的风格……这道封印咒还是他的独创，自从他离世之后，也只有我们总部的库房里能看到一些他封印的物件了。”


　　林映空挑眉，“所以说只有唐鑫豪前辈的徒弟才有可能会用这道封印咒？”


　　“嗯。”封容点头，不管这箱子里有什么东西，起码光看箱子就能把这施法人的身份猜个七八成了，而这施法人，想来是惊蛰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所以说，当年唐鑫豪前辈心心念念着的乖徒弟，恐怕真的失去记忆，在初始研究所一待就是近十年，最后死于非命，也不知道哪个结局更令人唏嘘了。


　　“ok，搞定！”解决完最后一个禁制，祝孟天长吁一口气，“啧啧，不愧是名师出高徒，这手法，要是放在我们灵安全局，肯定又是一员大将。”


　　为了防止里面再有什么特殊陷阱，众人开箱子的时候都很小心，但惊蛰还没那么丧心病狂，开箱子的过程很顺利，盖子一掀，大家就看到里头的东西了，乘小呆一看，就嘴角一抽——又是一大堆文件！？


　　可是等丁有蓝随意拿出一份翻开一看，第一反应是这居然都是手抄稿，然后仔细一看，他就两只手都猛地一抖，眼睛都瞪得圆圆的，又赶紧拿出几份继续翻，最后惊恐地道：“部部部部长！”


　　“嗯？怎么了？”封容早就注意到他诡异的动作，只是没想到丁有蓝突然叫得那么夸张，其他人都被吓到了，纷纷朝他看去。


　　丁有蓝使劲咽了一口唾液，“这好像是……是反联盟之战时各族背叛者的名单！”


　　如果查询灵异学界的近代史，那么最出名的战役便是七年前的反联盟之战，灵异学界历史书写的是“各族反叛势力以上古恶兽梼杌为首，组成戮血盟，掀杆为王，展开了一场蔓延整个灵异学界的战争，持续时长不过一年，死伤生灵数量却是往常战役的数十倍之多”，而这个所谓的“各族反叛势力”也很微妙，让大家伙儿反复去想的话，大多数族群门派都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和尴尬，因为几乎每一界每一族每一门派每一世家每一组织，都有人加入了戮血盟，差不多组成了戮血盟三分之一的大军，甚至当时人数稀少的灵安全局都出了一个背叛者，被部员及时察觉。


　　该背叛者却也不算入魔太深，他的兄长和他同时就职于灵执法部，在他兄长亲自忍痛审讯之后，他供出了戮血盟即将掀起跨界大战的消息，然后引咎自尽，使得灵安全局也成了灵异学界第一个知晓这个真相的存在，可惜已经太晚了，他们还没来得及把消息传达到各界各族，戮血盟已经开展嗜血行动，一夜之间，无数背叛者刺杀自己所能接触到的最高当权者，杀出一个血色之夜的同时也叛逃而去，各家都在忙着抓叛徒，结果等大战一开始，众人将情报一互通，才知道原来家家都有加入戮血盟的后辈，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年纪不大，并非是高层，却也占着一个较为重要的位置，一般都能够接触到地位最高的几个当权者之一，所以在战争开始之前，被刺杀的人即使没死，也有后辈在阻拦和追击的过程中死在背叛者手里，尤其是一些小的门派世家就一个掌权人，若其身死，那么剩下的人连戮血盟的第一波进击都没撑过，直接全军覆没，损失不可谓不大。


　　反联盟之战结束之后，灵异学界收拾残局，讨论许久之后还是一直认为是戮血盟蛊惑唆使了他们背叛，正如前文所说的，戮血盟似乎搜集了灵异学界最罕见的生灵，每个核心成员拉出来展示的都是奇奇怪怪的能力，都是能把人迷惑成疯子的疯子头领，把那些背叛者都教成了小疯子，在战场上好像不知苦不知累似的好杀嗜血，但是这般情景是他们在叛逃之前从没有过的，故而大家才一致觉得是戮血盟的人改变了他们。


　　可是，如今惊蛰的这一箱子文件，恐怕会改写了那一战关于起因大半的历史！


　　在场七个人中，也就只有封容、祝孟天和鄂静白三个人是经历了整个反联盟之战、并且一直呆在第一线的，当时连林映空作为轮转王之子都没资格在战争前中期上第一线战场，所以他们三个分别捞过一些文件翻了翻，即使不查总部的资料库，他们也多多少少能记住一些当时交战过的各家各族背叛者的信息。


　　片刻后，祝孟天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我勒了个去啊，居然有这么多家人的叛徒都是从初始研究所出来的……”


　　“还有不少是他们收买的……”鄂静白冷着脸盯着自己手上的那份名单，不乏一些十几年前都有年少英才之名的人物，“都是从十几年前开始的，他们的手伸得还真长。”


　　“十几年前？”费蓉瞪大了眼睛，“意思就是说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在准备着反联盟之战了吗？”


　　“恐怕还不止十几年，”封容脸色难看地把手里的手抄稿丢在桌子上，“小蓝，把这些名单都给我核对出来……”刚说完，他就想到这个工程量显然不是这个关口能有空闲来做的，只好皱着眉头改口道：“算了，先把你手头上的事情做完，这些手稿全部扫描一份发给神君，等他那边看过再说。”


　　“嗯，我明白了。”丁有蓝看着这些手抄稿，知道核对的事情应该等他返回总部之后再慢慢来弄，这东西棘手得很，实在不能随意流传出去……


　　谁能想到那些令各家各族痛心疾首的背叛者，竟然有一大半本身就是从初始研究所送出去的！


　　初始研究所培养了无数个天生的异种能力者，他们或许没有寒露的先天条件那么好，却是被洗脑的忠实的戮血盟拥护者，借助门派世家族群等招徒、选门人、找属下等不同的机会，把人逐一送到各族各派之中，唯一的命令就是蛰伏下来，成为一名致命的棋子，等待戮血盟的召唤……在箱子中，还有一份惊蛰的亲笔信，阐述了他留下这些资料的契机，当年惊蛰在初始研究所呆了四五年时间，在做了一年保全队长的时候，大概是觉得他做事能力靠得住，又失忆了没什么亲眷值得他跑遍，上级开始安排他护送实验品到三界各地，交给另一批身份神秘的人，惊蛰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还没想起自己和灵安全局的关系，但是心里的正义感还是保留着的，天然的敏锐直觉令他察觉到其中蹊跷，于是把每一次送走的实验品都做了记录，后来更是冒险从初始研究所内部找到了详细的名单和标明他们去向的资料，尽管不全，也足够顺藤摸瓜。


　　惊蛰嗅出了阴谋的味道，却又无法肯定初始研究所想做什么，可能是因为他的情绪有点不对，这个工作做了两年之后就被迫中止了，上级表示不需要他再那么辛苦地跑来跑去了，惊蛰担心他们发现他藏着那么多资料，于是借着最后一次护送实验品的机会用权限修改了一下行路路线，来了m市，看了他记忆中的龙梦石，并且把那些资料寄存在银行里，密码沉在龙梦石附近的水潭，钥匙放在初始研究所，保证不会有不明人士得到这些资料，他如果有幸离开初始研究所，那么他就会取出来交给合适的人。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惊蛰还没遇到寒露，也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为了一个懵懂的人形实验武器死在冰天雪地里，所以字里行间洋洋洒洒都是在面对一个大阴谋时既谨慎又跃跃欲试的年少朝气意气风发的心态，众人想到惊蛰最后的结局，心里都有几分唏嘘。


　　惊蛰留下的这个密码箱实在有点震撼有点吓人，如果早在七年前拿到这东西，估计反联盟之战还不一定能打起来呢，只可惜事过境迁，也就能说上一句时也运也了。


　　众人都在注意着那些资料的时候，封容突然留意到箱盖的内部顶上粘着一张薄薄的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只是刚才所有人都盯着箱子，居然都遗漏了这一点，封容小心地把它揭下来一看，瞳孔猛地一缩，下意识地一把把照片藏进了兜里，在场的人只有林映空留意到他的动作，疑惑地看向他，封容定了定情绪，对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林映空便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了。


　　被那照片惊了一跳，封容总觉得心神不宁，便把箱子拉过来，一点点地去翻里面的手稿，看看有没有除却名单之外其它要命的东西，其他组员也没在意这一点，只当做是他们部长特别重视这箱东西，结果封容翻着翻着，倒是翻出一个对目前的情况有些作用的东西来。


　　“这个是……”封容有些疑惑地盯着手上这个封面和其它资料不同、也不是手抄稿的一叠东西，翻了几下，没看懂，便递给丁有蓝来翻译。


　　丁有蓝看了一眼，便嘀咕道：“我怎么觉得那么熟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拽了拽乘小呆，“小呆你看看，这些研究课题是不是东陵生物研究所那天说他们也在弄的那几个？”


　　乘小呆认真了翻看片刻，“的确是同一个课题，研究方向都是差不多的……东陵研究所真的是罗成的手笔？！”


　　“这可不一定。”祝孟天听乘小呆这么一说，赶紧把下午他们潜入东陵生物研究所前后的事情详细地讲了一遍，封容等三人时不时做一些补充。


　　东陵生物研究所在出入口上面的防卫的确不同寻常，祝孟天和鄂静白也废了一点力气才潜入其中，因为上一次来参加交流会的时候封容已经踩过了点，所以他们直奔最可疑的那些地方，果然在实验区b区里找到那些失踪的灵异学界生灵和人类。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的是，那些人看起来都像是自愿参加实验的，各个的神态动作都很自然，没什么被逼迫的憋屈和恐惧，连和那些研究人员的关系都不错，看起来像是熟识了挺久似的，总之就是一派和谐景象，看得祝孟天和鄂静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啥好。


　　光看他们，祝孟天和鄂静白都快以为这是个正统严肃的生物研究所了，可是等他们摸进处在地下二层的实验区a区里，看到的就是一副地狱景象，各种生物实验和人体研究通通集中在了这一层，看得人毛骨悚然。不过再怎么惊悚还是要干活的，他们两个不太看得懂那些专业资料，就干脆把东西一股脑地全搜刮走了，准备来个主动版本的“打草惊蛇”。还没等他们撤走，林映空的信息就过来了，说是要给两个人界警察帮帮忙，祝孟天和鄂静白找了一圈，才发现那俩人一进来就给东陵研究所的人糊弄了，刻意引到隐蔽的角落里盖了麻袋，倒是似乎没有把他们拿来做研究的意思，只是迷晕了关押起来。


　　祝孟天和鄂静白一商量，就把两个警察救出来交给等在外面望风的方恩义和他同事，示意他们快点跑，然后才倒回去炸掉研究所一角的。


　　之后的事情大家就清楚了，他们刚打了草，就发现蛇已经出洞了，那个叫轻赤的，估计飞咏已经把爆炸事件和资料失窃事件全部扣在她头上了。


　　从飞咏和轻赤的对话来看，总办外勤组能分析出这几点：


　　第一，飞咏虽然是所长，但的确不是东陵生物研究所的所有人，他还有一个“主人”，暂且称他为x。


　　第二，东陵生物研究所不是罗成的产业，轻赤的老板才是罗成，他们两者关系不深，可又千丝万缕。


　　第三，东陵研究所的主人x认识罗成，也知道初始研究所，甚至有可能很了解它，当年惊蛰引发的那场动乱中，x还在现场。


　　第四，x创立东陵研究所想和罗成合作，但他自己是这个圈子的新人，罗成显然在这段关系中处于优势，不仅不想理x，还给他找了个大麻烦，差点把他弄死了。于是x就拿出了当年寒露来威胁他，表明东陵研究所这边在进行对寒露本人的研究，从轻赤的反应来看，寒露对他们的重要性恐怕不会很小。


　　第五，罗成的确是放弃了初始研究所，甚至没有关注过它，所以才会不清楚初始研究所和寒露的近况，偏偏在总办外勤组带出寒露的时候，x就宣称他掌握了寒露，死活不论，并对他进行了一系列研究计划——这也证明，x在灵安全局内部有内应，或者至少是有探听比较高级的情报的渠道。


　　说实话，最后一点让总办外勤组众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寒露的存在是灵安全局里级别很高的保密消息，如果那位x真的是从灵安全局探听到他的情报的话，那么不管是他有卧底，还是有那个搜集情报的能力，都不会是总办外勤组愿意看到的局面。


　　祝孟天看了封容和林映空好几眼，他敢保证他们两个想到了什么，但是又没有明着说出来，总感觉这种态度怪怪的……


　　祝孟天的观察力一向敏锐，林映空当作没看到，说：“我刚才已经联络过总部那边了，让佩休部长查一遍跟寒露接触过的部员，有消息的话会立刻通知我们。”


　　封容点头，又问：“初始研究所那边进度怎么样了？”


　　林映空答道：“能整理出来的资料和实验品样品都整理好了，除了一些大型仪器不好搬运之外，其它的都被送到神君准备的安全区去研究了，随时可以把我们的人撤出来。”


　　封容算了一下时间，道：“那就让他们今晚就全部撤离，现在就通知他们，尽量十二点之前撤离完毕，别留下线索。”那个轻赤听了飞咏的话，可能会派人去查初始研究所，那就让他们怀疑东陵生物研究所，看两方斗来斗去，会不会把那位x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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