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心
“醒了，醒了。飞雪哥哥，七天醒了。”
七天睁开惺忪的眼睛，头很沉，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凡语和百里挑一坐在床边，秦宫秦晴兄妹也在。
“米粒……。小五……野草……”
七天想起树林里那可怕的一幕，紧紧地抓住凡语的手。
“米粒呢？”
众人沉默不语，纷纷转过头去，百里挑一交叉着双手，叹了一口气。
“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凡语说。
“小五呢……野草呢……他们人呢？”
“哦，你先把药喝了吧。”秦晴端起药碗。
啪！
七天碰了一下秦晴的手，药碗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
“算了，让我来说吧。”百里挑一走到七天身边。
“小五和野草走了，米粒……也走了。”他咬了咬牙，自己也说不出口了，“就这样。”
百里挑一走出了房间，凡语也跟了出去，秦宫握紧了拳头，狠狠放下，也离开了。
。。
……
后来听秦晴说，小五因为米粒的事再次去闯南陵王府，百里挑一知道此事因他而起，发誓要剁了泽天云海。可是，百里挑一打不过不三不四，小五被狗奴才率领的家丁打得半死，他只得将小五带了回来。
回到天心苑休息了一天，小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带着米粒的遗体走了。
野草是跟他一起走的，他们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后来又听凡语提起，野草心中一直爱慕着七天，只是因为自己是不洁之身，所以在七天面前很自卑。她母亲偷钱给她治病引来的那群打手，曾经当着她母亲的面，把她给……这是在句王府的那天晚上野草跟七天谈起身世时没有说的，也是她为什么会欲哭无泪的原因。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当野草面对泽天云海的时候，会是那样的表情。
很多心事，都是野草在藏灵花圃中和凡语说的。
欲哭无泪，才最叫人心碎。
她选择和小五一起离开，是她不想在这样自卑无助地呆在七天身边。谁能想到，有那样经历的野草，竟然会表现得那么的活泼天真，七天对她越好，伤害可能越大，这是七天一点儿也不曾察觉的。
他忽然想起，每次习字，野草总是记得最多，第一个写好给他看。
忽然想起，每次自己被野草洗过的衣服，都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野草的笑容很天真，很美，还不小心让秦宫爱慕，可是这份青春年少的美好感觉，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加深，野草就走了。
七天和小五、米粒、野草相处的时间很短，就这一个月里他们有了家，有了亲人，又突然之间没了。世事无常，谁能说得清呢。
他很难过。
“小五就什么都没留给我吗？“
“他说感谢你给了他们一个家。”
“野草呢？”
“你无论走到哪里，都看得到野草。”
……
……
这两天七天感到从未有过的孤独，他仿佛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他很自责，深深地自责，是他连累了小五、野草，也是他害死了米粒。
泽，天，云，海！
他想要喊出来，又咬紧了牙关。他的手掌抓进了树干之中，道道血迹，看不清是红色，还是树皮的青黑。
他不想流泪。
他决定去明宫，他要找祝真。不过却在平日修行的书房里见到了她。
她是回来取书籍的，想要问房辙先生七天那张试卷的看法，也想要向老师打听为什么他会想要五百年的藏灵花。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七天一进来，就直直地看着她。那眼神，是渴望，而且似乎含着泪光。
“你是来要花的？五百年的藏灵花，没那么简单的。”祝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他的眼神，还有那天在明宫的谈话，她直接就想到这个。
“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你这人好生奇怪。”祝真仿佛被他那闪光的眼睛控住了，她一点儿都没有回避的意思，而且，那目光是如此的浑浊。
七天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上千万丝目光的在狭小的空间里穿行，竟然没有一丝的交汇。她想探索他的内心，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那好，给我一个理由。”
“我要违背我做人的原则来告诉你我需要它，对不起。”
“我还要让你以补偿我的理由来要求你、恳求你，我只能说，抱歉。”
“也许会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扰，让你与将军和夫人产生误会和矛盾，对不起，”
“甚至，还可能用已经没有任何证据的婚约的事来要挟你，对不起，总之是对不起。”
“我找不到，任何一个你认为不是无聊幼稚的理由。我需要它。”
我需要它。
“最后一次，你最好再也不要和我有什么瓜葛。那次助你考试，是我动了恻隐之心，可是现在我后悔了。你要记住，这不是你所当然的，现在，是你欠我。”
“你以后要什么，我都会报答你。”
祝真突然向七天走近了，她感觉得到，他一定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既不骄傲，也不自卑。他的目光让她有些害怕，不好的阴影。
“我不要你报答，我只要你在遇见我的时候，能走多远走多远。不可抗的时候，另当别论。”
说完，祝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许，七天算得上是她的第一个朋友，也算得上是她的第一个敌人。
她太冷傲，太孤独了。
没有上了年份的藏灵花，两位老人是不可能帮助他修行的。而且他们，还要研究七天的试卷。丹药，武功心法，神器等等这些东西固然重要，可是那全都是以身体强度为前提的。像徐湛用的承影剑，百里挑一经常食用的土灵丹，对现在的七天来说，有什么用呢。除非是力量或者灵力强大到像两百年以上的藏灵花所包含的灵气对等的丹药或者神器。
很遗憾，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神仙转世投在他身上，也不会掉进悬崖捡到秘籍，更没有，遇到神秘的天机老人。
回到天心园花圃的时候，一只巨大的神鹰落在了他的房门前，前爪间，还有一个小箱子，很显然，那箱子是给神鹰送给七天的。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人族与兽族结盟抗衡魔族，名都街道上有许多幻化成人的兽族。这种神鹰，是各国用来寄送东西，甚至是载人用的。因为它天生凶悍，翅膀有力，保护能力和战斗能力极强。顶元皇帝的明卫赤鹰卫，就个个有一只这样的神鹰。
“别在那里傻站着，打开看看呀，上次你说要的东西，我拖老爷子给你弄来了。这可是我们家的宝贝。”
百里挑一走了过来，拍了拍七天的肩膀，“虽然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不过你这家伙，感觉会给我带来惊喜。这东西，你就收下吧。哼，我可是心痛得很。”
“要不是有我的信，爷爷会让百里伯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你？再说了，女虎可是我的朋友。”
女虎是眼前这只神鹰的名字。
七天打开盒子，一朵紫色的藏灵花，慢慢地从盒子中爬了出来，瞬间长到了人那么高。看成色和灵气的强度，是一盆两百年的藏灵花。
想不到这个什么都无所谓的百里挑一，居然把自己的话放在了心里。
“小子，你打算怎么感谢我啊？是不是，很感动？”百里挑一很得意。
“飞雪哥哥，那还不是我的功劳。”
“去去去，一边儿去，那是老爷子指望我接班，懂吗？”
……
七天合上盒子，什么话都没说，连声谢谢都没有，抱着藏灵花，关上了房门。
百里挑一还在和凡语争辩，看到这情景，咬着牙说道：
“丫的，这样就走了？”
飞雪拉了一下他的衣襟，摇摇头，给了他一个眼色。
。。
一连这几天，他都是这个样子。
祝真如约而至送来了五百年的藏灵花，为此她与父亲闹了不少别扭，还差点儿让御龙将军误以为她在天心院对七天日久生情。在房辙杜晦老人的帮助下，他成功翻越到了土灵，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比处于火灵的百里挑一更厉害。一跃而就的筋骨，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即便是已经远远超越了同龄人的修为，一点儿也没能让他变得高兴起来。就连当房辙老人激动地吼出土灵七阕的时候，他也没挤出一丝的笑容。
。。
据说多年以后，在整个中土世界统一之后，在句王府的柴房，有人在那里修了一座无名的衣冠冢。整个大陆还流通了一种货币：米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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