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青春正年少没有欢声笑
好一会儿，朱红大门才拉开。
一名母夜叉模样的妇女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四个小青年，又望了两眼迎亲的队伍，再瞧了好几眼喜气的桑塔纳，她那施粉施的仿佛挂了一层霜雪的肥脸，绽放开了。
如一朵鲜艳的白菊花。
“哈哈，诸位都是贾乡长的亲属吧，各位久等了，我家那死丫头性子烈，死活不肯出门。”
随着说话声，脸上厚厚的霜雪扑扑往下掉落。
“我们要等多久啊，要等到天黑么！”
“老张家的，别忘了可是收了贾乡长家十万块彩礼，如果今天不把丫头嫁过去，你们以后别想在乡上混了！”
“是啊嫂子，别看哥几个跟张哥关系还不错，可你家要是敢放乡长家的鸽子，哥几个还真担待不起。”
“别废话，再给你家三十分钟时间，若是还不出来，我们可进屋抢人啦！”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呛呛道，有唱红脸的，有唱黑脸的，套路熟练的很。
“哎呀，这又不是古代有抢亲那一套，大家都乡里乡亲的，怎么能干那种野蛮的事呢，让邻里街坊听着笑话，也给贾乡长丢脸不是！”
母夜叉并不怵四个小青年，似笑非笑地劝道。
然后胖身子一缩退回门内，说道：“大家再等会儿，我去帮我家掌柜的劝劝死丫头。”
红门关上。
过了五分钟后，大门再次拉开。
人未出，一道还带着稚嫩腔调的女声先传出院外。
“我要念书，我不嫁人！”
“死也不嫁乡长的傻儿子！”
接着是母夜叉恶狠狠的咒骂声：“死丫头念个屁书，家里哪有钱供你们俩个崽子，再说你爹给你找了乡里最有钱有势的人家当儿媳妇，你这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要嫁你嫁好了！反正死也不嫁！”
“呸，你个死丫头，跟你妈也这么没大没小的说话，老张给我狠狠揍！”
啪啪啪！三道扇耳光的响声清彻传进门外众人耳中。
“坏人，你们不要打姐姐，呜呜……你们不是我爸爸妈妈！”
一个嫩声嫩气的女娃声，歇斯底里的哭泣道。
“滚一边去！”
啪！
又是一道清亮的耳光声，女娃的哭泣声嘎然而止。
“不要打我妹妹，她才七岁呀，我跟你们出去！”
绝望的声音过后，空荡荡的大门首先走出母夜叉，然后是满脸横肉的张屠户，身后是一名十四五岁的花季少女。
少女双目通红，满脸泪水，身上那件比楚河劳动服还旧的的确良衬衫如同洗过一般，胸前衣襟都被泪水湿透了。
正是楚河上次拯救过的女孩。
楚河冷面寒霜，双手不知不觉中握成了拳头，骨节噶嘣嘣脆响！
没有动，没有立即上去打跑几名小青年，打趴下少女爹妈的意图，他思考着收拾这帮混蛋轻而易举，然而这终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打跑这次，以后少女依旧会被他爹妈当作货物一样嫁给另一个有钱人，即便经过自己的恐吓，屠户夫妻以后不敢将少女出售，但免不了在家受孽待欺凌。
不解决根本问题图一时手脚痛快，未来少女和她妹妹绝对会吃更大苦头。
一定会将今天受到的耻辱和疼痛，加倍添加到女孩身上。
弱者，卑鄙的弱者就这样，面对罪魁祸首，他们不敢报仇，只能将仇恨翻倍的施暴到更弱者身上。
楚河不是圣人侠客，讲不出至理名言，道不出豪言壮语，但他明白人世间最基本的道理——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帮人必须要帮到底，否则那是害了人家！
他脸色阴沉如铁，冷冷地看着悲伤恨人的出嫁一幕。
按说少女应当是读初中的年龄，决然不会到法定结婚年龄，这么早被父母安排出嫁是违法行为。
不过这在部分农村不稀奇。
村民们为了早日能得到劳力，抱上孙子，很多家都是在不到十八岁的年龄就订婚结婚。
当然人们也不会特意违法，乡人们有一套规避法律红线的土方法。
就是结婚双方不登记，当然民政局也不会给没到年龄的夫妻登记，开结婚证，而是张罗酒席，让街坊邻里贺喜做见证，从而过同居生活，等过孩子出生了再过几年年龄到了，再去补办登记手续。
这也叫事实婚姻，夫妻双方受亲属乡人们认可，跟在民政局领结婚证，受法律保护的法律婚姻一样，有同等效力。
这跟自己拿钢管焊接的自行车和在商店里买的有发票的自行车一个样，都是自家的，警察管不着。
除非有人举报，说焊自行车的钢管是偷来的，警察才会去调查。
未婚同居，不登记结婚这种事也差不多，只要女方不是人口拐卖来的，双方又是自愿的，警察也不会有闲心管，也没理由管。
民不举官不纠。
当然这种法律之外的婚姻有条红线，就是双方不能是未成年人，如果未年满十四周岁，无论自愿与否对方都是犯罪行为。
楚河看少女容貌和他爹妈及乡人们的举止，猜测道少女应该刚刚过了十四岁。
不过，为何她的爹妈将她早早嫁人呢？这事有点匪夷所思。
什么没钱供她读书，他根本不信。
这时马路上涌来不少街坊四邻，他们与来接亲的队伍站成一排，贴到楚河身边，向张屠户家张望着。
不少人一边抻脖边看，一边议论纷纷。
“老李，你看张屠户家的闺女真可怜，他爹妈怎么能给她选个傻子嫁人呢！”
“切，你知道个屁啊！他家闺女那叫有福！再说那俩闺女也不是张屠户和母夜叉亲生的！”
“哦？我说就凭张狗子和母夜叉那副鬼样，也不可能生出俩个跟水萝卜似的闺女呀！怎么回事，老李你仔细说说？”
……
一旁听觉灵敏的楚河，也知道了事情真相。
原来小姊妹俩自小父亲去世，妈妈随后嫁给了张屠户，没想到妈妈半年后也去世了，然后张屠户又娶了母夜叉。
一年后，两人有了自己的孩子，随之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的俩个小姊妹日渐冷淡，天长日久，冷淡也变成了讨厌。
谁也不愿意花钱去白养俩个没亲情关系，长大后又必将离家嫁人的赔钱货。
而且少女正在读初中，小女娃也将要上小学，自家亲骨肉还要花钱抚养，因此屠户夫妻就打算将少女早早嫁人算了，赚些彩礼钱，补偿五年来两个小崽子的白吃白喝花费。
正好乡长的傻儿子上个礼拜去京都大医院治病，结果大夫检查出来傻小子不是傻，而是从小脑中就有小肿瘤。
如今肿瘤长大扩撒了，命不久矣。
大夫估计至多还有一年寿命。
乡长夫妻俩年过半百，就这么一个儿子，一听噩耗当场就傻了眼。
最后乡长那个混社会的小舅子想出一个主意，让傻外甥赶紧结婚，诞下一儿半女的，不说传宗接代吧，也好让姐姐姐夫俩人有个念想，老了有个依靠。
不眠不休思虑三天三夜，乡长同意了，打发小舅子去办找儿媳妇的事。
同时告诉小舅子，儿媳妇绝对不能用不法手段弄来啊。
小舅子嘿嘿冷笑，告诉乡长姐夫放一百个宽心，这事易如反掌。
还用不法手段？
别看女方要嫁的是个傻子，可那是乡长的儿子啊，一方主宰的骨肉，而且傻子没一年的寿命，嫁人之后以后乡长家的财产还不都是女方的！
还不天天吃香喝辣的！
“麻痹的，就当今社会，别说是将死的傻子，只要你有钱，哪怕是七老八十的太监都有美女撕开衣服往床上扑！”
八十岁的老头找十八岁的大姑娘又不是没听说过，一点都不稀奇。
小舅子让乡长姐夫听好消息，随后找到一帮狐朋狗友，将他们撒出去打听谁家有好闺女愿意嫁给傻小子。
结果，愿意嫁给傻子的女人很多很多。
甭说本乡本土，连附近斗家庄的几个寡妇们也托人传话。
“娘了屁的，歪瓜裂枣，不是黄花闺女都滚蛋！”
这事，小舅子很上心，缺胳膊少腿身体残疾的长相能吓跑鬼的女人一概不要。
小舅子手下有几个跟张屠户认识，喝酒的时候无意说到此事，结果母夜叉上了心，半夜跟掌柜的商量这门亲事很不错。
于是让朋友传话，说他大闺女刚刚成年，愿意给乡长当儿媳妇。
张屠户家的闺女长得漂亮，那是方圆百里所有乡人都知道的事，多少年轻小伙偷偷爱慕不已。
不过惧于张屠户的凶狠，再说母夜叉也不是善茬，谁也不敢挑逗，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乡长小舅子听说此事后，当即拍板应下，告诉姐夫后，夫妻二人也点头同意。
于是双方接触，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乡长家出十万块彩礼钱娶张屠户闺女。
同时张屠户一家人必须同未来的儿媳妇断绝亲属关系，永不来往。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不管少女愿不愿意，她一个无亲无靠的弱质女孩都得嫁人。
况且还有一个幼小妹妹是她的软肋。
为了妹妹她哭着也得嫁给傻子。
哦，原来如此！
楚河听完了乡人的偷偷耳语，眼珠瞪向张屠户众人。
只见张屠户推推搡搡地将少女往桑塔纳方向推。
少女依旧泪如雨下。
“哭什么哭，这是嫁人天大的好事，让你个死丫头整的跟死了爹妈似的！”
母夜叉回过头，凶神恶煞般骂道。
油乎乎的肥手冲着少女脸蛋就是狠狠掐了一把。
“赶紧上车，娘家人都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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