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3
如果此刻有人告诉埃尔维拉·希特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某种能令人二十四小时持续不断倒霉的魔咒,她一定会相信。
“斯特林先生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己的行为与自己的姓氏相符呢?”麦劳尔斯教授灰绿色的眼睛透过冰冷的玻璃镜片,如同利刃一般割过来:“希特斯小姐能否考虑一下表现得像个淑女而不是一团上蹿下跳的侏儒蒲呢?”
埃尔维拉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那一团粉色的侏儒蒲塞进抽屉里,就在三分钟前,她和菲恩正在研究如何给它变色——他们一致认为亮粉色太俗气了。
她听到斯莱特林的课桌上传来一阵窃笑,克莉丝汀·诺特和她身边的那群斯莱特林正夸张地模仿着侏儒蒲跳动的样子。
埃尔维拉努力迫使自己无视对方的嘲讽,压抑着心底的怒气一本正经地举手:“教授,那么请问为什么诺特小姐也不能表现得像个淑女,而不是另一只上蹿下跳的侏儒蒲呢?”
“因为她已经完美地把甲虫变成一颗水晶纽扣,而你就连给侏儒蒲变色都做不到,希特斯小姐。”麦劳尔斯教授用一种拖长的、冰冷的音调不紧不慢地说。斯莱特林的学生笑得更大声了,这一次就连格兰芬多的桌子上也传来一阵低低的窃笑。
“你们完了,祈祷麦劳德这次大发慈悲不会用杀戮咒吧。”阿尔文在后排悄悄捅了捅埃尔维拉的腰:“我发誓我会悼念你们。阿门。”
麦劳尔斯教授慢腾腾地走到埃尔维拉和菲恩的课桌前,毫不客气地扯出那只瑟瑟发抖的侏儒蒲:“格兰芬多扣十分,为了斯特林先生和希特斯小姐的的不专心。当然,为了希特斯小姐的那番高见,再扣五分。”
“教授——”
“这只侏儒蒲没收。什么时候你们能把甲虫变成一颗像样的扣子,什么时候就能把它拿回去——当然,前提是它还活着。”
菲恩倒吸一口凉气,在麦劳尔斯的目光下硬是把一句“梅林的胸毛”给咽了回去,一脸被什么恶心的东西噎住了的表情。
“什么?可是教授——”埃尔维拉瞪大眼睛,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那十五分还不够,还要没收她的侏儒蒲?霍格沃茨真的有“允许没收宠物”这一条规定吗?
可是麦劳尔斯已经背过身去,似乎打定主意不再理会她,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灰绿色眼睛中不再有埃尔维拉的存在:“课后作业,练习——特别是对于某些一节课下来都毫无长进的人。明天我检查时不通过的人交一篇十五英寸的论文,阐述变形失败的二十种操/作。”
“我不能理解。”埃尔维拉恼火地把书包甩上肩膀,力度过大以至于不小心打翻了一瓶练习用的甲虫,玻璃瓶反倒在桌子上,红红绿绿的虫子洒了一地。
“你先走,我估计我们要迟到了,你得帮我们向隆巴顿教授请假。”埃尔维拉把正打算帮忙的阿尔文推出走廊:“不然格兰芬多又要扣分,他们估计会把我拿去喂摄魂怪。”
趁着麦劳尔斯还在黑板前整理资料,她和菲恩忙不迭地把那堆虫子踢进课桌下,偶尔不小心踩碎了几只,鞋子上占满了粘稠的汁液。这间接导致路过的格兰芬多学生都用一种恼怒又鄙夷的目光看着他们,甚至不惜在课室绕一个大弯避开两人。
“先是斯莱特林,现在连我们学院的人也这样。”
“清理一新。”那堆恶心的甲虫连同它们沾满粘液的尸骸消失得干干净净。艾斯特莱雅在经过他们身边时停下来,今天她把及腰的金发扎成一束马尾:“嗯,你不应该和他顶嘴的,不然就可以少扣五分,你的侏儒蒲也不会被没收。”她的眼神有些忧郁,仿佛一片深邃的夜空。
菲恩不耐烦地扯掉长跑上最后一片甲虫的残骸:“你不觉得这样说太晚了点吗。不过还是谢谢——你是怎么学会这个咒语的,我记得一年级的课本里并没有啊?”
艾斯特莱雅双颊突然燃起两片红晕,她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腼腆地低下头。开口时声音轻得像是随风飘逝的羽毛:“嗯……我只是提前预习了一些……有用的魔咒……”
此时麦劳尔斯教授已经转过身来,两道深深的眉紧紧扭成一团,狐疑地打量着还站在课室中央的三个人:“你们几个还留在这里有何贵干?”
“对不起教授,我只是想最后看一眼我的侏儒蒲。”埃尔维拉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不动声色地把那只空瓶子挡在身后。
“是的教授,你知道,她很爱那只侏儒蒲。就像梅林爱他的腿毛——”艾斯特莱雅微微皱眉,小心翼翼地捅了一下菲恩,他有些咬牙切齿地改口:“——毛——魔——魔杖,我是说,魔杖。”
麦劳尔斯不耐烦地摆手,仿佛他们多待一秒都能令他窒息。然而下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们三个,等等。有没有见过一瓶练习用的甲虫?这里清点时少了一瓶。”
埃尔维拉刚刚迈出去的脚瞬间凝固在空中,菲恩不小心踩到了艾斯特莱雅的长袍,后者则吓得有些神经质地跳了起来。
“没有,教授。”埃尔维拉和菲恩干巴巴地回答。那只空玻璃瓶已经被他们塞进抽屉里面了。
“没有见过,教授。”艾斯特莱雅那双飘忽的黑眼睛眨了眨,好像突然有了聚焦的目光。她的声音里透着埃尔维拉从未听见过的坚定。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掩饰的谎言:“我们没有见过。”
礼堂大厅的魔法天空上阴霾密布,浓稠的乌云无声地翻滚着,把一道道紫色的闪电吞没其中。大大小小的猫头鹰从礼堂的窗口飞进飞出,即使是人们的喧闹声也盖不住翅膀拍打时清脆的响声。
“我开始觉得她人挺不错了——你知道,虽然她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
埃尔维拉知道菲恩指的是艾斯特莱雅——她此时正在埋头对付一份糖浆馅饼,耳根因为刚才两人随口的几句感谢与赞美红得像是格兰芬多的旗帜。
“也许她只是比较害羞。”埃尔维拉回想起乔纳森在分院仪式上对她的评价。虽然和艾斯特莱雅相处时总会让人莫名地恼火——不是因为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就是因为她神经质的细语——可是关键时刻她却总是能替自己解围。
就好像她在分宿舍时被格兰芬多的女生孤立时,艾斯特莱雅没有和别人一样离开她;在变形术课室时,也是她帮忙清理甲虫瞒过麦劳尔斯。
一只猫头鹰优雅地滑过菲恩头顶,投下一个包装精美的包裹,包裹上绣着一个华丽的花体“t”。菲恩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捧出一盆小小的生物——它看起来像是某个病变的,微微鼓动的器官,浑身长满了凹凸的疖子。
“梅林的刮毛刀啊——我爸爸给我寄来了一盆米布米宝!”他一边读手里的信一边眉飞色舞地给埃尔维拉解释:“这是一种来自亚述的植物,”顿了一下:“你试一试戳一下它,我爸爸说会有惊喜!”
埃尔维拉兴致勃勃地盯着那棵如同灰色小仙人掌的植物,举起手里的叉子往上就是一扎:“真的吗,什么惊喜——啊啊啊——”
米布米宝身上的疖子里猛地喷出一大坨粘稠的、带着一股恶臭的汁液,劈头盖脸洒了埃尔维拉一身。她手里的叉子还扎在米布米宝上,扑面而来的如同尸体腐烂一般的味道令她透不过气:“菲恩——”埃尔维拉咬牙切齿地吼道:“我要把一打粪蛋塞进你嘴里!”
格兰芬多的长桌上爆发出一阵大笑,所有人一边捂着鼻子远离埃尔维拉,一边努力不让自己笑得被食物噎着。菲恩直接从椅子上滑落下去,蹲在地上笑成一团。
“啊——快看看那是谁?”一个清脆而高傲的声音如同箭矢般穿透格兰芬多长桌上的笑声,埃尔维拉的心一沉。俗话说祸不单行,克莉丝汀·诺特那张刻薄又苍白的脸果然出现在人群之后。“希特斯,你这又是在干什么啊?”
“也许她已经不满足做大名鼎鼎的异教徒了,这倒是个引人注目的好方法。”克莉丝汀身旁一个高挑的女孩厌恶地看着埃尔维拉,那双灰蓝的眼睛锐利又冰冷。
“这么说你们很嫉妒我身上的芬芳咯?”埃尔维拉忍着恶臭,干巴巴地反驳。她现在只想让谁给她来个清理一新,或者把菲恩摁进粪蛋堆里,而不是面对两个尖酸刻薄的斯莱特林。
克莉丝汀尖声大笑起来:“卡门,你可别靠她太近。她身上散发着她死去的父母的味道呢——”
卡门·兰伯特(car)撩起脸颊一侧淡色的长发,小巧的蓝色扇形耳坠微微摇晃。比起克莉丝汀,她要平静得多,也要冷漠得多:“也许是她喝的那些魔药的味道,克莉丝汀。听说你的母亲是因为研究黑魔法发疯的,是真的吗,希特斯?你接触过黑魔法吗?”她那双灰蓝的,玻璃似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如同嗅到猎物气息的掠食者。
沉没在卡门·兰伯特眼底的那绝对不是嘲讽,而是一种诡异的狂热。对黑魔法的,令人恐惧的狂热。
“你的母亲是不是在钻研黑魔法?她在你身上使用了什么黑魔法?”丽塔·斯基特尖锐的,锋利的声音宛如就在埃尔维拉耳边响起。她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下一段又一段莫须有的,恶毒的罪名;带着冰冷的,假惺惺的笑容逼问当年那个六岁的黑发小女孩。“她是因为黑魔法而发疯的,是吗——是吗——”
“你——”
“离她远点——火烤热辣辣!”“不许侮辱我的妈妈——”
“啊——”
克莉丝汀·诺特捂住自己的脸,痛苦地尖叫着,她的皮肤一片不正常的赤红;卡门·兰伯特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身上占满了米布米宝恶臭的汁液,一向冷静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扭曲的愠色。“你竟然抓我,希特斯——你这个疯子!”
菲恩高举着魔杖挡在埃尔维拉面前。而他身后,艾斯特莱雅紧紧抱着埃尔维拉的腰:“住手——菲恩,不能用魔咒——埃尔维拉不要冲动——别让她们得逞——清、清理一——”
“放开我!她们不是喜欢这些恶心的东西吗?来啊——”埃尔维拉已经停止了挣扎,静静地站在那里,及腰的长发凌乱地垂落在她的脸上,混合着粘稠的汁液,狼狈不堪。
然而她黑发之下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宛如一片暗光的深海,无穷无尽,冰冷入骨。
“那是我的妈妈。她没有疯。”
卡门低头厌恶地甩开手上的黏液,在对上埃尔维拉目光的那一刻,她的脸色煞白。“这个疯子……”克莉丝汀已经从尖叫转变到低声呜咽,始终不愿意把手从自己脸上移开。
“她不是疯子!”菲恩和加尔文同时大吼,两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举起了魔杖。
然而就在下一刻,麦格教授愤怒的,尖厉的声音打断了这场纠纷:“斯特林!加尔!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放下魔杖——梅林的胡子,希特斯和诺特又是怎么回事?”她愤怒而又惊讶地看着蹲在艾斯特莱雅怀里狼狈的埃尔维拉,还有捂着脸发抖的克莉丝汀。
没有人说话。只有克莉丝汀低低的抽泣声。
“她们侮辱埃尔维拉的母亲,还污蔑她使用黑魔法。”菲恩平静地看着麦格教授和对面的斯莱特林学生,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却燃烧着一片火焰:“所以我就控制不住动手了。火烤咒是我发射的,全部都是我的错,教授,他们只是想帮忙。”
“清理一新……清理一新……”艾斯特莱雅挥了挥魔杖,替埃尔维拉整理好凌乱的长发。而埃尔维拉只是恶狠狠地,意犹未尽地盯着克莉丝汀和卡门,就像当年盯着丽塔·斯基特。
“教……教授,他使用恶咒……他和那个女的都不正常……”克莉丝汀断断续续地说,她的皮肤上已经长出了红色的触角。卡门把她拉起来,淡淡地说:“克莉丝汀说得对,那个斯特林自己也承认了。”
“是你们先挑衅的。换作是谁的母亲被这么说都会忍无可忍。”菲恩冷冷地说。格兰芬多长桌上的学生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过,最后有几个人点点头,表示肯定。而斯莱特林的人则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低声窃语。
“隆巴顿教授,麻烦你带诺特小姐去找一下庞雷夫人;斯特林,希特斯还有兰伯特,你们跟我来。其他人全部回到自己的座位就餐!”
“斯莱特林因为挑衅滋事扣五十分,菲恩因为用恶咒袭击格兰芬多也扣五十分(包括这个周五的禁闭),但艾斯特莱雅因为冷静勇敢地控制场面所以加十分。”
埃尔维拉掰着手指:“作为补偿,麦格教授让我拿回了我被没收的侏儒蒲。这么看来我们还是赚了。”她一脸向往地说:“啊,想一想,诺特对着庞雷夫人哭喊‘噢我的脸’‘我的脸啊啊啊’……”
“真希望诺特在医疗翼长睡不起,那我愿意关一个学期的禁闭。”菲恩绞尽脑汁地写着那篇十四英寸的检讨,加尔文正在旁边不断地给他出主意:“……你就写,我应该谨慎选择魔咒,下次一定会挑一个友善一点的……‘对不起’这个词要写的大一点,最好一个字母直径一英寸……没错……简直诚意满满……”
“肥摁·四特林是谁?”艾斯特莱雅紧张兮兮地指着检讨最顶端:“要是你连名字都写错,麦格教授可能又会扣分……”菲恩赶紧把自己的名字重新改正确。
“别,别改。”埃尔维拉一脸惋惜地说:“你想想,肥摁·四特林,第一个让诺特流泪的男人——多么值得纪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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