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尘封记忆
回程的路上，黑色车窗的玻璃倒映着外面霓虹灯五光十色闪烁不停的光彩，街道上穿梭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
车水马龙，人潮涌动。
被浓重夜色笼罩下的溪县此时别有一番味道，充满着静谧的安详，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谢桢忠主动对旁边正在开车的谢煜之提及。“江瑜这孩子我看了，挺好。”
“我听奶奶说了，之前多亏江瑜及时救助了她，看得出来你奶奶是真的挺喜欢江瑜那个姑娘的，如今你终于找到了一个女朋友，我想你父母泉下有知的话会感到很欣慰的。”
谢桢忠面露感慨，没想到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他都不知道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尤其是这一次的见面，要数谢煜之带给他的惊讶最多，很明显看得出来，从他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以前是多么沉默寡言的一个人，竟然在面对江瑜的时候也会展现自己温柔多情的一面，这与悉心照顾杨晚珍的体贴不同。
如今，他是真真切切的心里有了重视的人。
通过今天对江瑜的了解，谢桢忠在心里有了大致的认知，江瑜本就是从大城市来的姑娘，无论是从样貌才华还是自身的条件都非常优秀，从她的为人处世，谈吐修养上面可以看出她颇具人格魅力。
车内先是静默了片刻。
然后响起谢煜之干净清冷的嗓音，他轻声应了一句：“嗯。”
谢桢忠见他这副寡淡少言的模样，也不恼，随后他撑着胳膊靠在车窗门框上，凝眸深思。
“煜之，你别怪大伯多嘴，我知道你留在溪县是为了照顾奶奶，可是完全有另一种选择啊，虽然我常年在国外工作，但也可以把奶奶接去国外一起生活，她不是没有人照顾，其实你可以不用委曲求全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不值得。”
“而且我这次回来，你堂兄都还跟我念叨着你，想念那些你们一起努力打拼的日子。如今公司都稳定了，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
当初，两兄弟一起合伙在国外开了一家小公司，后来规模越做越大，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不过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就因为杨晚珍突然的那次生病开始住院，从此以后身体健康状况更是大不如从前。
所以谢煜之义无反顾的从国外回来，即使堂兄谢明勋极力劝阻，但都拉不回他已经下定的决心。
谢煜之不愿杨晚珍一个人留在溪县，再加上杨晚珍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近来腿脚走路也不太利索，她更不愿意去国外那个离乡背井的地方。
毕竟溪县是她的根，这里都是她的亲朋老友，她就算是要走也要走在这块地方上面。
他说：“再等等吧，大伯，我知道你做的这些都为了我好。可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你的选择是为了自己留在国外，而我，只是想陪伴在奶奶的身边，目前这样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今的他，在溪县找了份人民教师的工作，每天跟学生们打交道，教授他们课本上的知识，下班了就回家陪陪奶奶，两个人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
这种简单而平凡的生活，同样不失幸福和美好。
可是谢桢忠于心不忍，他看不惯谢煜之这副自暴自弃没有上进心的模样，明明以他的才能和学识，他还有更好的发展。
像他这样的人，更应该在大城市那种地方尽情施展自己的身手和才华，而不是留在溪县这个叫不出名号的小县城就此埋落。
谢桢忠以略显沉重的口吻说道：“好，大伯不逼你，反正还有几天的时间，趁我还没回去之前你都可以再好好的想一想。”
——
很快车子到达格林酒店门口。
谢桢忠再次叹了一口气，而后语重心长的对他说：“煜之，我真的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你还年轻，未来的路你要想好该怎么走，就算不为了你自己，如今你有了女朋友，也要为了人家小江姑娘考虑是不是。”
“大伯看得出来目前的你们是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可难保不会被以后生活里的柴米油盐所击垮，我瞧江瑜那个孩子明显是富贵人家出生的孩子，那气度打扮可见不比寻常人家的做派，以你目前的经济能力，能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想必你自己心里都有数。”
“你别嫌我啰嗦，大伯说话是难听了点，可讲得都是大实话吧，我说这么多无非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能明白大伯的这一份苦心。”
谢桢忠的良言相劝，字字珠玑。
谢煜之何尝不会知道这些摆在他和江瑜两个人面前的难题，这始终是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
谢煜之眸色深邃，他低低的回应，“我知道了，大伯，”嗓音沙哑富有磁性，“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见他有在认真考虑，谢桢忠终于放下心来。
“好，那你回家开车慢点，注意安全，我就先走了。”谢桢忠对他嘱咐道，而后打开车门下车。
谢煜之轻轻地回应了一声“嗯”，被额前碎发遮挡住的眼神完全看不出他此时此刻的情绪。
透过车窗，谢桢忠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最后他拐进了电梯口消失不见。
而车内的谢煜之，低着头一言不发，那双寒眸冰冷幽深，仔细看你会发现，他垂落在身侧的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悄然握拳攥得紧紧的。
……
晚上八点四十五分，杨晚珍敲响了江瑜卧室的房门。
刚刚洗完澡吹完头发的江瑜正在电脑桌前剪辑学校运动会宣传的视频，她听到动静声往门口望去，见杨晚珍那张慈祥可亲的面容上挂满了和蔼的笑容。
“小瑜，还在忙什么？”
江瑜连忙起身，过去扶住杨晚珍的手臂，“奶奶，我在准备视频素材，学校打算在月底举行夏季运动会，到时候会在全校师生面前宣传这个视频，展现溪县中学的人文风采，所以我想着尽快把这项任务完成好。”
杨晚珍一听，忍不住夸赞道：“那可真是太棒了，我们家小瑜就是这么优秀。”
江瑜瞬间脸上一红，感到很不好意思，她用嗔怪的语气笑着喊了一声杨晚珍：“奶奶，您就别打趣我了。”
接着她像是想起什么，问：“对了，奶奶，您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确实是有事要找你，你看你方便吗？不会打扰到你工作吧？”
“奶奶，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还犯得着和我这么客气嘛，那个还要到月底交任务去了，时间早着呢，你有话就尽管说吧，我有空的。”
“那好，小瑜你跟我过来。”说完杨晚珍便神神秘秘拉着江瑜往屋外边走去。
来到客厅，江瑜见杨晚珍从电视机下面的抽屉柜找到了一把钥匙出来，随后见她走到位于江瑜房间旁边的另一间卧室门口。
江瑜记得，那个卧室是一直上锁了的。
她刚开始来这里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虽然心中感到一丝奇怪但她却从来没有问过杨晚珍这里面到底掩藏着什么秘密。
而如今，杨晚珍却向她主动揭开了这个谜题。
随着门把手轻轻发出“扣”的一声锁声响动，房门缓缓打开了。
像是尘封已久的阁楼藏着的那些珍宝书籍，终于有一天得以窥见天光，向世人展现。
直觉告诉江瑜，这里藏着有关谢煜之以前的一切，她即将要彻底参透他的整个人生轨迹。
杨晚珍回过头冲身后的江瑜喊：“进来看看，小瑜。”
江瑜不免恍了恍神，然后抬起脚步跟随杨晚珍走了进去。
一进到这个房间，室内的装饰风格温馨舒适，和江瑜房间的格局构造相差无二，只不过与其说这是一间卧室，倒不如说它已经成为了用来摆放旧物收藏的房间。
杨晚珍从墙壁上面的柜子上翻翻找找，终于找出了一个大纸盒箱。江瑜见状马上走过去接了一手，“奶奶，我来吧。”
然后她将纸箱放在旁边的桌椅上。
杨晚珍轻轻擦拭了一下纸箱上面堆积许久的灰尘，紧接着她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打开纸箱盖，那模样像是如获珍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它打碎一样，可见这里面的东西对于杨晚珍而言，非常重要。
直到纸箱被全部打开了。
江瑜这时候才看清楚了，里面放着的是一本一本的相册集。
杨晚珍边说边从里面拿出一本相册翻开来，“小瑜，这是我们家阿煜以前小时候的照片，你看看吧。”
两人顺势在旁边坐了下来，杨晚珍开始从相册的第一页翻弄起。
突然，一张显眼的照片吸引了江瑜的注意力。
她指着那张泛着黄晕的老旧照片问：“这就是谢煜之的爸爸妈妈吗？”
“是啊。”杨晚珍略显惆怅的声音回道。
纸质照片上是一家三口幸福的全家福合照，女人的面容年轻漂亮，穿着一身靓丽的碎花裙，散发着一种温雅知性的美丽，旁边的男人长相彬彬有礼，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温柔，让江瑜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们的中间站着年少时期的谢煜之，那时候的他看起来还只有八九岁，青涩稚嫩的脸庞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比起现在的样子，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开朗许多，浑身上下充满着生机勃勃的活力和朝气。
杨晚珍陷入回忆的旋涡里面，她缓缓说道：“阿煜这孩子，命苦啊，小小年纪父母就不在了，后来又经历了爷爷的离世，这双重打击让他遭受了巨大影响，他是跟在我身边长大的，和我感情最为深厚。”
“前几年我身体不太好，他就从国外专程回来陪我，然后就再也不肯出去工作了，无论我说什么他就是不听，非得在家里陪着我这个糟老婆子，为了我，煜之这孩子放弃太多了。”
“都怪我拖累他了，要不然他也不用待在溪县这个小县城里，奶奶我啊，只求我再多活几年，能够如愿看到他娶妻生子，我这辈子啊就算值了。”
说着说着，杨晚珍止不住情绪失控，语气哽咽，她揉了揉饱含泪水的双眼。
江瑜见状，眼眶跟着微微湿润起来，她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安慰，随即抱了抱杨晚珍的肩膀，“奶奶，你别这么说，我们都陪着你呐。”
杨晚珍欣慰的拍了拍江瑜的手背，江瑜紧随其后与她相握。
像是安抚，又像是慰藉。
听到杨晚珍说：“如今，看到你们两个人相处的好好的，以后的路有你陪着他一起走，奶奶我啊就放心了。”
江瑜不禁眼眶一红，被杨晚珍这话所打动，内心泛起一阵酸涩。
“奶奶，你别这么说，我和阿煜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随即双手更加紧紧用力抱住了杨晚珍，同时将脑袋埋在她的怀中，感受着杨晚珍身上的暖意。
“奶奶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更要珍惜当下的这些时光，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困难，只要两人齐心协力，就没有克服不了的问题，奶奶真心希望你们到最后能修成正果，我还盼着你成为我孙媳妇的那天。”杨晚珍轻轻拍了拍江瑜的脑袋，动作温柔而又慈祥。
江瑜在她怀里抬起头，心中不免动容，“谢谢奶奶，我都知道了，我会记住你说的这些话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始终坚定不移的陪伴在谢煜之的身边，你就放心吧。”
杨晚珍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说：“那你再多看看吧，奶奶年纪大了，老了，看不得这些睹物思人的物件。”她抹了抹眼角挂着的泪水。
然后嘱咐道：“那我先去睡了。”
江瑜松开双手，直起身子，“奶奶我送送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你接着看吧。”说完杨晚珍起身摆摆手，也不等江瑜去扶住她，就蹒跚着步子回到自己房间休息去了。
江瑜望向杨晚珍伤心离去的背影，心情百般复杂。
过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坐到桌子边的椅子前，慢慢翻看这些满是谢煜之以前人生轨迹的相册集锦，脸上的神情显得珍视而又充满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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