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脸上火辣辣的疼，脸颊迅速充血肿了起来。
云舒垂眼，舌尖扫过牙龈，咽下嘴里的血腥味。
虽然上辈子男人不曾对他动过手，但放在对方身上，一切也都算不得多意外。
张晓霞却是被男人的举动给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动手打人，赶忙起身将云舒拉到身后，劝道，“云先生，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您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既然他不嫌丢人，那就让他尝尝彻底没脸是什么滋味。”男人冷眼看着云舒，“省得他以后继续犯浑！”
张晓霞一脸的尴尬，心里更是对男人教育方式的不赞同，“事情倒也没您说的那么严重，青春期的孩子嘛，冲动一点是正常的，您过来想必也不是为了打孩子一顿出气对吧。”
男人冷着脸没说话。
张晓霞拉了张椅子让男人先坐下，回头看了眼云舒，正打算让他先去校医室看下脸，就听见门口有人喊了声“报告”，回头就见陆泽端正立在门口。
张晓霞一愣，“陆泽？有什么事吗？”
云舒听见声音也愣怔的扫了门口一眼，又快速别开视线。
“听说您叫了云舒，”陆泽往里扫了一眼，视线在看见背对着他的云舒时顿了顿，“是因为我吗？”
“倒也不全是。”张晓霞朝他笑了笑，“不过你既然来了，也进来一起聊聊吧。”
本来她是想先单独找两人了解清楚情况再想解决办法的，云舒虽然脾气不好，但一向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她其实不太确定陆泽脸上的伤是他弄的。
刚好云舒的爸爸打来电话询问云舒的近况，她就顺嘴提了一句，听到对方要来学校也想着正好给云舒敲个警钟，省得他以后再犯浑出了事，谁想到对方一来就搞成这样。
云睿之也听见了男生说的话，扭头看见对方脸上的伤眉头瞬间一皱，“这是云舒干的？”
“云先生，您先别急着下定论。”张晓霞看了男人一眼，和善道，“我觉得还是先听听两个孩子怎么说，您说是吧？”
“不是云舒。”陆泽也看了男人一眼，对他的身份有所猜测，礼貌道，“而且云舒还救了我。”
“云舒救了你？”张晓霞闻言脸色瞬间一变，“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昨晚遇见几个小混混，多亏了云舒才能脱险。”陆泽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旁边的男人道，“叔叔，您是云舒爸爸吧？很抱歉害云舒受了伤，您看想怎么赔偿我都接受。”
“我要你一个小孩赔偿作什么。”
云睿之皱眉看他一眼，又沉着脸看向张晓霞身后的云舒，“说到底还是他的错，要不是他成天不学好惹是生非，上哪去招惹来那些不三不四的人。”
“这回只是受伤，下回要是缺胳膊断腿了才去记住教训？”
男人说着冷笑了一声，“还学人家离家出走，怎么，是觉得离了我的视线更方便你为非作歹？”
“你但凡有你哥一半省心，也不至于是今天这副德性！”
陆泽听得皱眉。
“对。我打小就一无是处，从来只会给您添堵。”一直没吭声的云舒忽的嗤笑了一声，“您不一直知道吗，犯得着生这么大气，多伤身体。”
“你说什么？！”听见他顶嘴，男人瞬间火冒三丈。
张晓霞赶忙又将云舒往身后护了护，侧头正想让他别说话，却在看见云舒的神情时愣住了。
男生垂着头，看不清眼底的神色，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没有一丝活力，脆弱得让人心疼。
张晓霞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她转回头看向男人，“云先生，你这话确实有些过了，咱们就事论事”
男人却根本不听，看向云舒的神色越来越沉，太阳穴一阵阵跳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理智，“你也知道自己一无是处，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
“当初在医院，就不该听我妈的保小不保大是吗？”
云舒侧头看向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我以前也常想，如果当时的我有选择的权利，我也宁愿活下来的是她。”
云舒自嘲的扯了下嘴角，“至少，您不用活得这样悔恨。”
说完，云舒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离开了办公室。
张晓霞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出声阻拦。
云睿之也被云舒的话说的一怔，反应过来后又瞬间气红了眼睛。
“你！！”云睿之从座位上站起身，咬着牙看着云舒离开的背影，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我去看看他。”陆泽扫了男人一眼，同张晓霞招呼一声，快步跟了出去。
云舒直接离开了教学楼。
课间操已经接近尾声，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他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干脆直奔最前方的实验楼，挑了间最里的教室坐下。
这里算是他为数不多的清静地。
云舒坐在教室最角落，窗外正对着花园一角，葱葱绿植安静的生长着，能让他得到片刻的安宁。
云舒愣怔的看着窗外。
原本以为已经经历过一次，再听到那些话时他可以从容接受，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
云舒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眼睛却不自禁红了。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云舒拿出来看了一眼，才发现云翊发来好几条微信。
【云翊：小舒，爸回来了，知道你搬出去很生气，你晚上回家跟他认个错吧。】
【云翊：小舒，你和同学打架了？】
【云翊：我听见爸要去学校，你到时候好好跟他说，别惹他生气。】
【云翊：爸这段时间真的很忙，妈的祭日又快到了，你也体谅体谅他。】
体谅他。
你还真是他的好儿子
也是，
一个是受他器重的爱子，一个是害他没了老婆的祸根，比什么呢。
云舒低低笑了一声，视线从“妈的祭日”上移开，眼泪终究是不争气的跑了出来。
可是，我也没有妈妈了啊。
陆泽一路跟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空荡荡的教室被树荫遮的有些阴暗，男生坐在最角落的位子，出神的望着窗外。好像所有的活力都被抽干，背影看上去萧寂又脆弱。
陆泽抿着唇，正要往里走，就见男生忽然抬起手擦了下眼睛。
就算只有一个人，连哭也强忍着不发出丁点声音。
陆泽瞬间顿住，静静的看了片刻，又悄然退往一边。
片刻后，
楼梯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泽偏头就见李司急匆匆跑过来，一见着他就问，“云舒在里面吗？我听说云叔叔来学校了，他俩没”边说边要往教室里去。
陆泽赶忙拦住他，“让他自己安静会儿吧。”
李司朝里看了一眼，也沉默的站到一边。许久，“你都看见了？”
陆泽没说话，算是默认。
两人间好一阵静默。
又过了会儿，陆泽开口道，“我去校医室给他拿个冰袋。”
“云舒挨打了？！”
李司瞬间直起身，视线往教室里扫了一眼又压低声音问，“云叔叔真动手了？”
“我没看见，不过云舒脸上有手指印。”
“那指定是了！”李司烦躁的撸了把头发，“云叔叔这也太过了，多大事还动上手了！还当着老师的面，非要把云舒逼得”
顾及到旁边的陆泽，李司没再继续说，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原本陆泽也不该过问太多，但不知道怎么，还是没忍住开口，“云舒在办公室提到了他妈妈”
李司闻言一怔，许久，又沉沉叹了口气。
“他妈妈去世了。”李司往后靠在墙上，无力道，“这也是云舒和他爸矛盾的来源。”
“他妈妈生他时难产没抢救过来，云叔叔接受不了，云舒小时候都是被送去奶奶家带的，直到上学才接回来。”
“但云叔叔对云舒的态度一直很冷淡，甚至苛刻，只要云舒有一点做的不好就会受到指责。一开始云舒很委屈，后来知道原因后又觉得愧疚，努力表现想讨他欢心。”
“你大概想不到吧，云舒当初还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一中的呢。”李司说到这里扯了扯嘴角，“可惜没什么用。”
所以后来云舒说累了，不想再争了。
陆泽沉默的听着，实在难以想象云舒这样一副大咧咧的性子，竟然从小生活在那样压抑的环境里。
“是不是想说他看起来挺没心没肺的？”
像是清楚他在想些什么，李司低笑了一声，眼眶却不自觉红了，“云舒说，他妈妈为了他已经那么痛苦了，他如果不活得开心点怎么行”
“会有罪恶感的。”
李司抹了把眼睛，将情绪都咽了回去，“行了，我去超市给他买冰水，他不会想让人看见他难过的样子的。”
“你也回教室吧。”
李司抬脚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喊了他一声，“陆泽。”
陆泽抬眼看向他。
“我说那些话没有让你同情他的意思，他也不需要。就是”
“我知道云舒缠着你可能会有些烦，但他绝对没有恶意。”
“你如果不高兴可以不理他，等他折腾过知道没希望也就放弃了。”
李司朝他笑了一下，“谢谢。”
陆泽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会烦吗。
或许一开始是有的。但现在，
陆泽侧头看了眼教室里的人，
被这样烦着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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