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遇川
朝阳踩着屋檐溜进院，拉开门便能迎面照上，暖暖的。
陈去用完早膳便准备出门，许是世子早吩咐了，陈去一说出门，那些下人问也不问就去备车了，这般周到反而让陈去有些不适应了。
刚出府门，一月和四支就追了出来，衣襟凌乱发丝乱飞，加上那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陈去，搞得陈去像是个将孩子扔在家里自己出门潇洒的爹，最后也只能将他们给带上了。
赶车的下人是知道路的，驱着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一条稍微冷清的街道上立着一座大院，院门上挂着毓家的牌匾，看来这就是毓家在皇城的府邸。
下了车还没敲门，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老伯张口就问：“是陈去陈公子么？”
“是。”
老伯顿时喜笑颜开，招呼他们进去，一路说道：“大小姐每日都问老奴一遍，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陈去不禁心酸，毓清好和毓宝清两个人来皇城，本来还带着家里的婆子，现在赵妍卿没了，跟随伺候的婆子们也都死了，温如故在王府脱不开身，她们独自在皇城里生活定是很心慌吧。
这个毓府应该是祖宅，比南储的府邸大了许多，也破旧许多，虽然很干净，却空旷不少更加没有人气儿。
绕过中庭，抬眼便看见了在院里坐着的毓宝清，他拿着本书，模样倒是很认真，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见陈去眼里泪花顿现，人却还稳稳坐着。
“少爷。”陈去加快脚步走过去唤道，毓宝清终于有了些反应，他垂着头嗯了一声，又抬头挤出笑说道：“大姐在屋里。”
话语刚落，毓清好就出现在了门口，她穿着白色薄衣，那晚分别后她更加消瘦了，眼下还透着黑，想来是因为赵妍卿的死睡不好觉。
“大小姐。”陈去缓神，轻轻唤了一声。
毓清好抬颌想挤出笑，鼻子却控制不住的酸涩了，那一刻她再也压抑不住，迈出门就朝陈去奔来，陈去迎了过来，两两相奔拥了个满怀。
陈去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心冷，可看到她头顶的戴着素簪花，他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那晚，他眼睁睁的看着赵妍卿被人杀死，若是那时候他身体里的那个自己能出来反抗，她也不会……
这几日，陈去一直不敢去想，他怕自己会内疚，但这一刻，他还是控制不住去想了。
他想到了那晚赵妍卿奋不顾身的样子，想到了她在河边哭闹的样子，还有那句“陈去，你真是个傻子”的话，好像在忽然间，她这个人都变得生动，却也变得遥远了。
“妍卿她……她走了。”毓清好环腰的手转为揪扯，她揪着他的衣服，头垂在他的胸口，一遍遍重复道：“她是为了救我，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要是当时我反应快点，就不会了，不会发生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如果当时能……”陈去同样无助，他只能紧紧抱住她试图让她不那么难过。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都红了眼睛，特别是四支，他很想插嘴说都是那个小王爷的错，可他不敢，眼泪滚落，他侧过头不想让人看见，没想到余光扫见一月定定地看着陈去和大小姐，目光冰凉毫无感情，嘴角微微翘起幅度，似讥似笑。
四支背后顿时生了冷汗，一眨眼，一月脸上又挂上了哀伤的表情，眼眶通红，好像刚才那副表情是他看花了眼，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再看其他人，皆是没有注意到一月。
他强迫自己压下怀疑，走过去关心道：“一月，你是不是想起家人了？”一月眼睛一眨，眼泪夺眶而出，下一刻就扑过来抱住了他，眼睛顺着脸颊落下浸湿了他的肩头，见她哭得伤心，四支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一个没了爹娘比自己还小的姑娘，难道还能生什么坏主意？
午饭是留在毓府用的，毓清好后来哭晕了过去，陈去便在床边守着，等她睡醒差不多已经快到下午了。一月和四支还有毓宝清三人在院里玩，许是一路过来见多了杀戮事儿，毓宝清现在也没了少爷架子，对四支是格外的亲切，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皇城没有和他相熟的同龄玩伴。
见毓清好醒了，陈去就去拿了粥给她喂下，毓清好显然很难走出去，最后还是陈去提出想让她带自己去看看赵妍卿才让她的恢复了一些气色。
赵妍卿是赵家的嫡出二小姐，入了赵家的祠庙，在皇城外的西山，一行人到了那儿已经是下午，灵位摆在了最后，不过十七八的年纪，让人泪目。
陈去上了香后又立了很久，他在想，如果有一日他有了真正的本领，一定会替赵妍卿报了这夺命之仇。毓清好似是感觉到了，走到他旁边轻声说道：“你能活着来看她，她一定是很高兴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轻轻摇头叹息，回忆道：“她很喜欢在我面前提起你，总说你是个傻子，我那时就在想，她又何尝不是？”
陈去蹙眉一声不吭地大步走出了祠庙，大小姐的那些话不必说他也懂，他只是不想懂，不管如何，她是她的朋友，这仇他一定会报的。
庙内的毓清好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盯了半响，她又收回目光看向那块刻着赵妍卿名字的灵位，她扯开嘴角笑笑，呢喃道：“你总说他喜欢我，可是我感觉他从未留意过我，如果你觉得他喜欢我，就不该替我挡下那刀，留下我和他，岂不是让你难受？”叹息一声，她在垫子上跪了下去，重重叩首久久不起，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脸上挂满泪水。
回了皇城，陈去就和毓清好他们分道了，他们还需赶回王府。
皇城，乃天子脚下，道繁路宽，两旁的商铺都透着一股子富贵味儿，道上也无人布摊，少了许多烟火气儿。行在路上的人，个个衣冠周正，举态斯文儒雅，身后皆是跟着奴仆，少之两人，多则一大群，这大概就是陈去以前只听说没见过的权贵们。
“……正三道，朱雀楼，此道也叫朱雀，以前那楼是先皇祖为天地两坛的人建的，后来闹了点小矛盾，气术师们闹脾气就走了，现在这楼成了陛下御用的观星楼，普通人进不去。”赶车的下人指着远处的木楼给他们解说。
“什么矛盾啊？”四支询问道，他关心的重点明显不对。
下人被这一插话想不起后面要说什么了，便顺着话答道：“因为先皇祖呗，先皇祖和皇族总听两坛的人使唤怎么行？所以朝臣们就给陛下上觐，让两坛的高手们别光拿朝廷的钱不干事儿，好歹教养一下皇族的族室子孙，来确保以后皇族还能是皇族。”
“后来呢？”陈去也来兴趣。
那人见陈去说话，顿时来劲了，将头凑进车厢说道：“这朱雀楼是用来给那些学气术的皇族用的，撕破脸以后，气术高手不愿意沾惹皇族受人恩惠，一般本事的气术师皇族又瞧不上，最后还是先皇祖舔着脸去求了两坛的人，在皇城东边建了一座和皇宫差不多大小的行宫，命名天地上坛，专门请两坛的大道来给那些有气属的皇族教学。”
“专门学气术的学院？”陈去笑了，闵朝的皇族过得也太憋屈了吧，还真不怕某个皇族成了大道起逆心来个谋权篡位。
“如此卑微，不过是舍不得自己皇族的荣耀。”一月突然开口，她轻轻哼了一声，鄙夷道：“吃惯了珍馐，自然容忍不了没了珍馐的日子，哪怕是当只讨食的狗也要咬住那个能做出美食的人不撒口，真是可怜。”
“一月？”
陈去和四支惊讶看向她，她性格软糯怎会说出这样的话？那下人的脸色瞬地就变了，干咳了两声又转头老老实实的去赶车了。
“我……”一月也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到皇族每年收走我们这么多的银钱和粮食，说什么大闵子民，我们一村的人都因为雪灾死光了，也没见到朝廷的人来帮我们！”
陈去默然，这样说也没错，皇族拿着百姓的钱讨好修炼者，可却没想过到头来修炼者争斗，百姓受伤，加上天灾，这世道还如何让普通人生活，难道最后只留下修炼者主宰天下么？
因为这一打岔，车内气氛更显压抑，陈去推开车窗透气，没想到一抬眼便看见对面楼的窗户边站了一个人，雪白衣衫迎风而立，风掀起帷帽露出了一张清冷的小脸。
一晃，马车就驶离了，隔着车窗只能看见那窗户上飘出的衣角。
“停车！四支你们在此等我一下。”陈去急忙叫停，下了马车就朝那边奔去。
一月想跟着出去却被四支拉住了，四支拉着她探出身，指着楼上飘舞的衣角说道：“你看，他是去找人的，我们就别过去了。”
“他在皇城也有认识的人。”一月神色莫名，看着陈去的背影进入那家店，然后问道：“那人是谁？你认识吗？”
四支嘿嘿一笑，一月脸色跟着变了，四支没注意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应该是阿川姑娘，阿川姑娘是陈大哥的梦中情人。”
“梦中……情人？”一月的脸色变得难看，不过一瞬，她又露出正常的笑，八卦道：“真的啊，是哥哥告诉你的吗？”
“不是，少爷说的，陈大哥没给我说过，他只说那女子叫阿川，救过他的命。”
“哦……这样啊。”
一月坐回车里不再说话，面上又挂上往常的乖巧。
(https://www.tyvxw.cc/ty10030239/44336433.html)
1秒记住天意文学网：www.tyvxw.cc。手机版阅读网址：m.tyv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