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农场 2
左磊眉头一扬，示意他说下去。
“度假村刚启动没多久，就总是磕磕绊绊的。”周枢为神情有些严肃起来：“第一天，一对小情侣当场殉情，出乎所有人意料，尽管经我们调查，这一对情侣的确恋死不恋生，最终成了悲剧。没多久，张董夫妇的死亡更让人想不通。现在交通和通信又全部废了，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是的，我也感到了，这种压迫。”左磊皱了皱眉。
“我不想做无意义的猜测，但现在发生的事情我反复地问自己，难道真的都是一些偶然现象，毫无征兆地发生吗？作为总经理，我真的感到自己无法把控全局。”周枢为诉苦般说出自己的苦恼。爱人胡玉婷握住了他僵直的手。
“那么，你有什么样的猜测。”左磊并不想听他的那些情绪话，只是询问关键。
周枢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道：“我感觉，从第一对情侣殉情开始，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左磊盯着他的眼睛。
“嗯，首先，第一对情侣殉情，绝对不是一时激情。他们有了相当成熟的考虑，不然，他们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死，又怎么会选择到教堂里的舞台上死。他们的表演，是主动提出申请，经我们同意后，才安排到聚会演出里面的。我的意思就是说，他们是策划好了的。”
左磊微微点头：“我知道你想这么来说，要自杀其实很简单，但大费周章的选择在舞台上殉情，却是因为一种仪式感的需求，一种满足既定条件的自杀。”
周枢为和老婆互看一眼，连连点头。
“瞧左会长说的，一句话就说透彻了。”胡玉婷用指尖点了点周总的肩头。
“可是，这种推测也没有任何意义啊。”左磊却话锋一转：“你试图揭开的是这对情侣对于选择自杀的内心秘密，而这个秘密对你而言，对度假村而言，都毫无意义。”
周枢为叹了口气：“左会长你说的是，但请看这个。”
说完，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折叠的信封，再从信封里取出一张铜版纸印刷的黄色纸张。
“这是留在小情侣身上的一张乐谱，陈西然认为没有什么毛病，但我觉得它有些独特，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在里面。”周总把纸张摊开，推到左磊面前。
“哇，这不五线谱吗，很明显。”尹斌瞄了一眼就说道：“该不会周总你没上过音乐课，所以看到这些符号就觉得稀奇吧。”
周总自嘲道：“我本粗人，当然没上过音乐课，但我老婆说五线谱没这么复杂。”
“看来大家也都是乐盲啊。”左磊笑道：“我也仅仅会简单的识谱，不过，这上面这些符号的确有些奇怪。”
左磊指着五线谱那五条线下面的字母注记，说道：“五线谱是目前世界上通用的记谱法，最早的发源地是希腊。这种豆芽一样的符号就是音符，分成圆的符头，短线连接的符干和旗子一样的符尾，用来表示音调、节奏等，然后配合其他的特殊符号，形成复杂的音调变化。”
“嗯，这个我们知道，可是这下面是些啥玩意儿。”胡玉婷指出五线谱下面的那些英文字母，GE，A？….
左磊嘴巴动了动，又没有说出话来。
“我也不清楚。”他最后说。
“嗨，你就别装小白了。”尹斌朝他挥挥手：“这不明摆着吗，这是简谱表示法，CDEF就相当于我们唱的do、re、mi、fa。这也是一首歌的曲子嘛，看来这张谱就是两人合唱用的合谱而已，没啥古怪的。”
周枢为半信半疑地看着尹斌。
左磊鼻子里哼了一声，带讽刺地说：“尹斌，我平时让你多注意观察，你就这样大而化之啊。你看看，哪个简谱还有字母之间划等号写问号的，你唱给我听听。”
尹斌这才愣了一下，果然，这几个奇怪的符号是几个意思，他一时说不上来，只是搅混水：“哎呀，这只是记录者的习惯嘛，可能是一种短促的连音而已。”
左磊的目光忽然像是被吸进了这张乐谱，雕像般定在了那里。
忽然，他把乐谱往周枢为夫妇那边猛地一推，不客气地说道：“行了，别玩这些游戏了，毫无意义，真的，毫无意义！”
周枢为夫妇面面相觑，只好收好了曲谱，看来自己真的是多疑了。
只有尹斌隐隐地感觉到了左磊思维里面似乎受到了某种刺激，但是他无法去问，他知道问了也没有结果。
这时候，大家听见了清脆的狗叫声。
不远处的草坪上，一家三口正玩的起劲，一只纯种的金毛犬追逐着男孩和父亲手中的飞盘。
“安妮，接着！”六七岁大小的男孩，扔出手中的飞盘，狗狗一边叫着一边飞快地奔跑过去。
那是一只正值壮年的大金毛犬，跑起来犹如一道黄色闪电，她敏捷地一跃而起，衔住了空中的飞盘，把它交到父亲手中。
男孩的父亲胖胖的，肚子挺着，脸圆圆的，戴圆圆的眼镜，眉头也是两道粗粗的半圆，看起来很和蔼。母亲头发简单地扎着，脸色红润光亮，也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旁边开心的笑着，时不时抚摸隆起的腹部。
“拉拉，你妹妹也在玩呢，哎哟，你看她在跳呢。”母亲捂着肚子兴奋地喊道。
“妹妹你想玩就快快出来啊！呆在那里面多没意思！”小男孩调皮地说。
“你小子，说的啥话啊。”父亲略带笑意的训斥他。
小男孩摸着头嘿嘿笑了出来，狗狗旺旺叫了两声，咬着飞盘一飞身把男孩撞倒在地。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周总叹了口气，说：“本来我们的初衷就是要大家享受美好的生活，谁知道发生了那些让人难受的事情。”
左磊没有说话。周总继续说：“第一对殉情情侣我们就不说了。可是，张董夫妇的殉情，那真的有些不现实啊。”
“嘿，什么殉情啊，我看就是掩人耳目吧。”尹斌没好气地说：“无能的保安，根本找不到死亡的真正原因，借口殉情来敷衍了事。”
周枢为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当天晚上老陈一夜没睡，他调查了熟悉张董的不少人。从他们的讲话中，都反映出张董夫妇对现实生活的不满。”
左磊这才看着周总，听他说下面的话。
“张董的妻子徐岚曾经是个著名的歌手，心高气傲，跟了张董过后，没多久，就有人传言她在外面有人。所以两口子经常吵架，张董其实非常爱她的，也想了很多法子来挽回两人的关系，但总是以吵架结束。”
“有一次，徐岚当着张董员工的面，对他说，他的心里只有钱，只有利益，这种日子受够了。张董也吼了起来，他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两人美好的未来，如果徐岚不喜欢这样，那就把所有的都抛下吧！当然，这也只是吵架时候情绪上的话，也只是传为了笑柄。”
“不过，这次张董夫妇受邀来参加度假村活动时，两人却出奇的高兴，变得很亲密。听他们讲，好像两人都觉得，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能够抛下一切，真正找回曾今恩爱的日子。可是这么深的隔阂，并不是一来这里就能解决的。好在两人多年来有个唯一的共同爱好，就是看电影，也许是各自在电影中，找寻着心中的那份美好吧。”
“所以你们认为，张董夫妇的殉情有一定的心理动机。”左磊问。
周总点了点头：“一方面是对现实生活的不满意，另一方面，有可能是受到了这里氛围的感染，一时激动作出的不理智行为。不过这都只是初步的推测而已。”
左磊眉头紧锁了起来，他的眼睛有难以察觉的神采。
“所以左会长，我们希望你可以给出更多的意见，让这些事情水落石出。”
左磊把烟头杵灭了，坚决地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你好像根本就不明白，揭露事情的真相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时候可能是无法挽回的代价！”
几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左磊，感受到他有些逆反的情绪波动。
气氛有些尴尬，好在周总夫人及时打圆场，给大家沏茶，讲着趣闻，才缓和了过来。
这时候，大家都听见了金毛犬狂躁的呜鸣声。
金毛犬已经跑到了树林边缘，此刻正凶狠地盯着树林里面，龇牙咧嘴，身体警戒地伏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哼鸣。
小男孩一家一脸惊异，朝狗狗走了过去。
忽然，金毛犬狂叫两声，拔腿就往树林里面窜了进去，一溜烟就不见了。
小男孩惊恐地喊了起来：“树林里有东西！”
“安妮回来！别去！”父亲朝着金毛犬吆喝着，不得不尾随而去。
一边是孕妇和小孩，一边是离去的父亲和猎犬，左磊忽然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动力，左磊忽然离席，朝树林里狂奔过去，抛给尹斌一句话：“尹斌，照看下他们！”
尹斌一脸疑惑地站了起来，望向幽暗的树林，左磊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左磊一路狂奔而去，肥胖的男子跑起来却出奇得快，前面不时有金毛犬的吠叫声。
树林越走越深，越来越密，很快，就暗得像是傍晚。
原始的森林千万年来，不断地生长消亡，地面上都是枯枝腐叶，一层又一层地不断堆积，踩在上面有些绵软。
森林里散发着一股异样的气味，狗叫声已经听不见了，胖男人也不知去向。
左磊放慢了脚步，他不知道该往哪边去才好。于是只得低头辨认着他们经过的痕迹，慢慢向前走动。
不远处的几颗大树下面，出现了一间荒废的小木屋，像是以前的村落中的民房。绿色的青苔把墙体染得斑驳不堪，屋顶上长着高高低低的杂草。
经过木屋，荒草中依稀可见一条小路，侧耳倾听，似乎可听见森林中嚓嚓的脚步声，左磊顺着声响而去。
不知过了过久，再次没有了路痕，左磊走到了一块巨石旁边，巨石上露出青色的玄武岩。
他有些沮丧，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另一个世界。这里离文明的都市太远太远了，这个度假村的欢乐场景似乎都只是一种幻象。
他似乎听见了一个轻缈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左磊回头看去，却见那茂密的树丛中，有个红色的影子在动。
黑黑的长长的头发，从红色身影上面垂下来。
左磊心中猛然一惊，慌不择路，胡乱地向前跑去，猛地一个不小心，摔下了一个陡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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